猎手与歌女 其二

作者:徐咲喑2021 更新时间:2021/8/6 20:06:39 字数:3469

冬季的太阳不会在天空中停留太久,现在正是一年中白天最短的日子,我和希尔达从街边的一家小吃摊出来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片天。

“和姑姑说过要在天黑前回去的,我们去码头吧。”希尔达说着,用袖子擦擦嘴上的油。我们刚刚品尝了海涅多夫的特色香肠,作为今天的晚餐。就喜欢香肠这一点,南北方的森塔瑞兰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喂,太减形象分啦。”我赶紧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希尔达。真是的,到底谁才是大小姐出身啊。

我牵起希尔达的手,她惊讶的愣了一下。

“希尔达喜欢这样的吧?”我说。今天被她牵了一天的手,已经能做到内心毫无波动的牵她的手了。倒是她自己还有些不自然。

“嗯...喜欢。艾莉卡也变得主动起来了呢。”

我和希尔达牵着手,漫步在红色的余晖下。夕阳真好,就算红透了脸也可以把锅甩给它。当然,我现在并没有脸红。

回到船上,我们把买来提在手上的东西都装了上去。今天采购的货物也都早已一一存放于储货仓中,希尔达解开系在码头上的麻绳,扬起风帆。几件大功都已告成,今天顺利的告一段落。

小船从港口中出发,我们沿原路返回庄园。马上,港口的灯火就被我们甩在了身后。我坐在小船的台阶上,看着认真驾着船的希尔达。她的侧脸在不断变得昏暗的苍穹下,变成了一个潇洒的剪影。

啊啊,菲蕾德丽卡对我说什么来着?要正视自己的感情。但是,我始终不敢向那个方向迈出哪怕是一步。我担心着,如果自己完全承认自己对希尔达的“喜欢”是恋爱上的喜欢,就会有什么东西被打破,再也无法复原。

作为南方人,不,恐怕这一点南北方人都能达成共识——同性之间会相恋是一件异常且不好的事。虽然成为魔女后,在菲蕾德丽卡教育下,我的眼界拓宽了许多,拥有了与绝大多数同龄人都不一样的魔女式价值观,但我依旧会被那些自己在口头上厌恶的价值观所束缚着。

也许是因为,我成为魔女到现在的大多数时间里,都蜗居在那个南方山区里的小村庄,未曾融入真正的魔女社会——虽然魔女社会中也有不少人声称,她们宁愿被其他魔女要反抗的传统和历史所玩弄。

说不定,我心中的某处也在隐隐的希望着,一切都不要改变,维持传统和现状就是好的。

哎,又开始自己一个人郁郁寡欢起来。可能是因为那场心理治疗的效果开始变淡了。回去就找菲蕾德丽卡做个恋爱咨询......不,人生咨询吧。

湖面上的风逐渐变小了,小船行驶的速度也慢了下来。黑色剪影的发丝也停止了起舞。

“真帅啊,短发。”我不禁如此感叹道,虽然我对我自己的长发暂且没有意见。

“真的?”听到了我说的,希尔达发出了一点笑声(其实像是小狗开心时会发出的声音,我姑且当作笑声了),可爱,“我还一直想要留长一点呢。”

“可不要因为我说短发好看,就放弃改变形象了哦。”我说,“自己喜欢最重要。”

“我也就是说说,师父不会让我再留长的。长头发确实影响挥剑啊。”

就在这时,船身上传来一声闷响。

“什么声音?”

“撞上浮冰了?”我说。

“有可能,但湖心这块的浮冰应该不多。”希尔达离开她的位置,用术式召唤出我之前见过的,那团小精灵似的浮空火苗。按她所说,目前还只是个照明工具,没有杀伤力。

“可不要是哪里漏水了。”希尔达仔细检查着地面,听到这句话,我也赶紧站起来,帮忙一起找。

又是一声闷响,这次我听得格外清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扎进木板的声音。

我转身看去,只见就在我脚边的地面上,插着一把匕首状的物体,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是魔素构成的......”

话音未落,我就感到一阵冷流冲上头部,掐断了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部,那里正插着一把与刚才一模一样的魔素匕首,仍冒着让人胆寒的蓝光。

疼痛和恐惧让我头晕目眩,我双手扶住桅杆,勉强让自己不瘫倒在地上。

“艾莉卡!你怎么了?!”

不远处,正有一艘船身狭长的小船,向这里飞驰而来。船只侧面有两位满脸惶恐的船工,正在死命的划着桨。而船头则站立着一位身着丧服的小姐,浑身一片深黑色,唯有头上一朵粉色山茶花不是漆黑的。

小船在我的视野里越来越大,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一头撞上我们的船。

水花飞溅,我们的船身四十五度倾斜。我抱着桅杆,希尔达则在另一边,抱住桅杆的同时,又死死地抓着我的手。她是害怕我因为受伤用不上力气。

所幸,我们的船身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平稳,而对方的船反而撞坏了前端。湖面上平静无风,我们的船在水面上都静乎停滞。

穿丧服的女人在撞上我们的船前,便纵身一跃跳入水中。现在,她从水中爬上了我们小小的甲板。黑色的面纱和山茶花,被留在了水面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一头妖异的、沥着水的凌乱短发——让我对短发的印象大打折扣。

“你要干什么?!”希尔达冲到我身前,张开双臂,摆出架势。但是,对没带佩剑的近战魔女希尔达来说,战斗会相当不利。

丧服女并没有对我们做出任何动作,反而是调转方向,伸手指向那两个跳进水里跑路的船工。

“爆绽吧,

你恶毒的花朵!”

数十把魔素构成的刀刃向水中飞去,两个船工的身躯很快就沉了下去,空留黑色面纱和粉色山茶花在被染成红色的水面上漂游,没有一丝声响传入我的耳中。

“好了,让我们把账算清吧。”她说着,朝向我们摊开掌心。

“荣誉、

诗歌,

和鲜血!”

简单的咒语后,空空如也的手中出现了两把由魔素构拟的长剑。她简单的甩甩手,便向我们冲过来。

“两把剑算什么?你给我滚下去!”希尔达大喊着,手中燃起火焰。一发发火球劈头盖脸的向对方打去,它们或是被对方用剑劈开,或是在甲板上暴溅开来。溅射的火焰落到女人身上,可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不把它们当一回事。

一发火球直接命中了女人的胸膛,将她击飞出一段距离。她的脖子和锁骨上出现了大块可怖的焦黑烧伤。希尔达继续向她发射火球,可对方只是轻吭一声,便从地上起来,换了一侧发起进攻。

我拿起捂在伤口上沾满血的手,这时,我才发现那把魔素匕首已经消失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赶快止血......我胡乱的翻找着,突然在口袋里翻出了那瓶淡红色的液体。

“希尔达送我的‘弗丽嘉之泪’......”几乎在我反应过来的同一刻,我就喝下了它。一股暖流顿时重新涌进被捅伤的地方。

伤口大概不是很深,也没伤到内脏,仅仅一瓶基础魔药就差不多止住了血。

“炼金术万岁!”我在心中感叹着。此时,希尔达已经手持一团长矛形态的火焰,与丧服女厮打在一起。她的身上已经多了好几处伤痕,显然是处于下风的那方。

暖流不断填补着损伤,不知不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恢复了许多。

拿两把剑欺负人算什么啊,这就让你知道‘帚石南’的厉害。

趁着丧服女陷于战斗中,不留意我的时候,我将手伸进湖水中。

在‘帚石南的魔女’中,我也是罕见的冰水通吃的类型。我操纵着一部分湖水流向自己的伤口,轻轻念着咒语。

“Alu Is Urki.(但愿有用)”

正是我当时为士兵疗伤的那招,用冰或水直接构成血肉,起到治愈的效果。如果我的花田规模再大上一半,自己就能放心使用这招,做到随时随地的自愈。那个时候,或许我都不需要带什么疗伤魔药了。

刚才的伤口差不多完全痊愈了。我将剩下的水汇聚到手上,构成一条长长的水鞭。

“希尔达,闪开!”

听到我的声音,希尔达一个后跃,拉开了与女人的距离。在这个档口,我奋力将手上的水鞭往那个方向甩去,同时大声念到:

“最坚硬的冰、最柔软的水!

凝结!”

甩到地上的水痕立刻结成了一连串的冰棱,将我的手和女人被冻结在原地的双脚连接在了一起。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之下,我继续发动术式。

“Skjöldur(盾牌)...五枚!!”

对于一些已经习惯使用的术式,咒语就是多余的。或者说,不管念什么咒语,都能达到预想的效果。魔素顺着这一串冻结的通路传导,五枚冒着冷气的冰盾在通路所经的途径上出现。我将沾满水的手臂外围也转化成冰,手像穿墙般的轻松穿过面前的冰盾。

“来吧!!”

其实并不需要念什么咒语,只是为自己增加一点气势而已。

巨大的冰锥以自己的手为撞针,连接起了五枚冰盾。在冻结住双脚的情况下,她无法逃脱这一击。面前全都是白色的烟雾和白色的冰,我抽出手臂,这个“处刑装置”立刻化为了一大摊水。

出现在面前的,说不定是只剩下半截身体的丧服女。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并不,我的面前什么也没有。

“人呢?”

“额......用剑把你的冰劈成两半,顺带被震飞了......”希尔达回答。

“哈?”

我是个什么处刑装置设计师啊,连实用性都没考虑就开始想人不人道......不过,能把她赶下水也算是成功吧。

“不是,我说,刚才那个也太帅了吧?!我想当‘帚石南的魔女’了。”来自希尔达的赞叹。

“都是菲蕾德丽卡教得好。”我说。是啊,确实教的好,要不是她让我每天和约瑟菲妮对战,不把魔素用完不准睡觉,我可能永远都琢磨不出刚才那招。

我和希尔达走到船的边缘处,看见湖面上出现了阵阵起伏,湖风又出现了。而那个女人的身影正在湖水中挣扎,我仔细看了片刻,才发现她是在试图挣脱缠在手上的锁链——眼熟的,泛着紫光的魔素锁链。

我们这才注意到,还有一艘船也正从旁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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