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袍的接待员带领着安娜,穿行于复杂的楼梯和走廊间,最后,来到一间小屋子里。
“怎么这么暗?”安娜问,“费斯泰因专员真的在这里吗?”
“专员阁下在忙,请先在这里稍候片刻。”
接待员简单的撂下这句话,便离开了。留下安娜待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
“搞什么......”
“小姐,闲着也是闲着,来老朽这里看看如何?”
听到另一个声音出现在房间里,安娜吓得一个激灵。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个穿着与接待员相同款式的黑袍,手臂上绑着臂章的老女人。她戴着英格斯塔德岛上的传统头饰,上面还别着两根鹿角,花白的头发编成一股股发辫垂下来。
“萨满(Der Schamane)?”看到这幅装束,安娜很快就猜到了她的职业。这是一种比较原始的巫师,在很多北方的村落中都存在。
虽然他们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魔法师,但是在魔女刚刚出现的年代,许多北方的部落将前两者混为一谈,使魔女的体系也多多少少受到一点影响。不过,世界树里居然还有萨满的存在,这让安娜有些意外。
“诺胡斯的郊外也有不少,记得小时候还被家里人领去除过晦气。”安娜边想着,边嘀咕道。
“小姐,你是英格斯塔德人吧?”
“嗯?”
“哎呀哎呀,现在的森塔瑞兰的年轻人都不认识萨满了,只有英格斯塔德来的年轻人还认识老朽身上的行头!Kan jeg hjælpe dig(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英格斯塔德语?!”和其他同龄人一样,从小到大在森塔瑞兰语环境中长大的安娜,迅速将脑袋里的词汇刮了一遍。
“Tak(谢谢)?”
“呃......”老妪尴尬的笑笑,“对了,既然同是故国...咳咳,同是老乡,老朽可以半价为你提供服务哟。”
“半价啊......”
安娜早就听说过世界树很会薅羊毛,果然如此啊。一口一个老乡叫的亲热,实际上是进门起就盯上了自己的钱包吧。而且自己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加一脸衰样,她们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能带来什么经济价值啊。
“不了。我待在这里只是等人而已。”
“小姐,你是想找什么人吗?一位...对你来说意义非凡的人?”
“什么意思?”听到这句话,安娜的身体微微震颤了一下,不自主的走近了老妪。
“你知道那个人现在身在何方,却因为种种阻力无法接近对方。所以,你才走进这个地方寻求帮助......我没有说错吧?”
“没错...是这样没错。”安娜咽下一口口水,在老妪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嘿嘿...这些都逃不过老朽的眼睛。想要知道更多吗?”
“想。”安娜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布包,“要多少钱?”
“简单咨询,还是通灵?简单咨询二十银埃勒,通灵一个金埃勒起步。”
“呃,那还是简单咨询......”安娜摸摸布袋里的板子,里面是她这几天在码头干活和各种挣来的零钱,大概不到十个银埃勒。
“...谢谢,改天再说吧。”安娜尴尬的笑笑,打算从椅子上起身。然而,房间的门在这时被人用力推开,光透过走道上的窗户,大摇大摆的照进了昏暗的房间中。
在安娜与老萨满惊愕的目光下,身着镶着格式花边的黄色长裙,打理过的亚麻色卷发和涂脂抹粉的脸,赫然一副贵妇模样的女人走进了房间。
“带着海涅多夫市徽的臂章。”安娜眼尖的发现了对方臂章上的图案。
“听说有人有关于布拉班特的要事,要向我汇报?”
“是我!”安娜从椅子上起身,笨拙的向对方行礼。
“坐下,坐下。”海伦娜·费斯泰因笑着走上前,几乎是摁着安娜肩膀,让她坐回了刚才的椅子上。
“老前辈,要不要回避一下?”
“您请便。”老萨满的脸上,明显对专员的来访有些意见,但嘴上和行动上还是客气的让开座位,往门外走去。
海伦娜·费斯泰因就这样顺势坐在了萨满的位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这房间真是暗,连扇窗户都没有...佐伊!”
专员的呼喊声刚落,就有一个穿着黑袍制服,近乎透明的“幽灵”从她身后的墙里钻了出来,吓得安娜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我的秘书,还请不要见怪。”专员说着,那位“幽灵”将手上拿着的,一盏同样近乎透明的烛台放在桌子上。在接触到桌子后,那盏烛台便变成了摸得着的实体。随后,“幽灵秘书”又默默的飘回了墙中。
“世界树里真是不缺奇人啊......”安娜轻抚胸口,安抚着自己那颗不算见多识广的心脏,想道,“对了,要赶快报告自己知道的情报。”
于是,安娜拿出那张被自己揉得很皱的纸,瞄了一眼自己花了一个晚上组织好、已经快能背下来的措辞,向专员开了口。
“专员阁下,其实,我以前不知道天高地厚,曾经加入过一个非法结社......”
起初,安娜讲的断断续续,不过她还是背出了纸上的大部分内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并对“尼伯龙姐妹会”在南方还有一个组织存在的事闭口不谈。毕竟,她现在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机械师”小姐的身上。
讲到凯洛莱娜的身份,安娜还是说了“我的妹妹”。这么说是最方便的,也不容易引起误会,仅此而已。
讲着讲着,见专员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安娜便越来越大胆,声音也越来越大。到了后面,已经完全变成了即兴发挥。
“......布拉班特一伙的存在,对于世界树组织管理本地魔女是一个大的不确定因素。专员阁下也希望能早日解决这件事,不是吗?”
“是,你继续。”费斯泰因专员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脸上挂着饶有趣味的笑容。
“贵族的事情总是好解决的,对他们来说,世界树的支持肯定比几张画更重要。至于旧那边...”
“先斩后奏。我喜欢!”费斯泰因笑着说,“其实,我们前段时间就准备好了行动计划,只是因为这段时间有个从旧都来的特使,不方便动手。”
“那就等特使走了再动手。不管怎么说,我和您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的!我妹妹平安获救后,我还会告诉您一位破坏分子的名字。请让我加入对布拉班特的行动!”
“救出妹妹...呵呵,再好不过的理由了。尼尔森小姐,你的加入能给我们很大的帮助。”费斯泰因向安娜伸出手,“虽然是暂时的...欢迎加入海涅多夫支部。”
“感谢您。”安娜毫不犹豫的握住了面前的手。可这时,她却没来由的想到了那个曾经的安娜·尼尔森。
“‘要塞’小姐,我要加入‘姐妹会’。我要让世界树的那些吸血鬼知道,敢于反抗的人是杀不光的!”
“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看着眼前,自己正握着的那只手。它不属于被自己称作“破坏分子”的同乡好友,也不属于那些疯狂的“战友”。毫无疑问,那是吸血鬼的手。
她的笑容中,只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