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尚还是一片漆黑。现在几点了?肯定离天亮还早着。
虽然萦绕在脑袋中的倦意还未褪去,我也只是打了一个哈欠,就从床上做了起来。我是半夜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的类型,比起躺在被窝里感受着四肢发酸的感觉,干等天亮,还是起来更好。
好冷!但今天,我没有在被窝里赖一个早上的心情。
腿上穿好长袜,用厚厚的斗篷裹紧身体,在壁炉里生火。做完这一切,身体才慢慢的暖和起来。不过,多亏了冰冷的空气刺激我的神经,大脑很快运作起来,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全部过了一遍。
凯洛莱娜在昨天清晨失踪了,我们一整天都在找她。庄园里几乎所有的居民都出动了,但我们获得的线索实在不多。唯一有用的一条,便是她的脚印在雪地里一路沿着大路向前,最后消失在了积雪被扫过的地方。
有一件非常令人在意的事,就是凯洛莱娜失踪的那天晚上,英格耶德女士的工房确实感知到了魔女的反应。
凯洛莱娜……她真的会是魔女吗?
我想起了自己当时在狭小的楼梯间内,告诉了她错误的“成为魔女的方法”。
“说不定那是个试探。”我想,“凯洛莱娜在那之前就已经是魔女了?不,这个可能性不大,或许是她早就知道了成为魔女的方法,或者已经完成回应,但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否正确,要从我这边套话,或者是试探我的态度。”
“啊啊啊……我是不是又做了件蠢事?!”
“过去的事情先不论,这样的结果也不会只是我的几句话导致的。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我边安慰着自己,边想道。
从我和希尔达在庄园内的湖岸边发现疑似世界树的船只,到凯洛莱娜出走,让人头疼的事一桩接着一桩。
唯一值得我们高兴的事,是前往海涅多夫城的陆路在昨天解封了。虽然不如水路去码头快,但把路上碰到的情况都考虑进去,骑马也只要一个多小时。
我和希尔达今天会进城采购一些食品,顺带拿着英格耶德女士画的画像,去城里和沿途的村庄里打听打听。如果凯洛莱娜没有在野外冻毙,那一定就是在这些地方落脚了。
一想到自己和这对骗子“姐妹”孽缘的开端,便和一张凯洛莱娜的画像有关,我就莫名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找到凯洛莱娜之后,该怎么办呢……”
我是真的希望能和她就此撇清关系,但那段无法忘却的记忆告诉我,如果这么做了,我就再难找到杀死我父亲的安娜·尼尔森。不仅对我,对约瑟菲妮和菲蕾德丽卡来说,这也是不算一个结局。
如果那个性格差到家的金发女人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至少要让我狠狠扇一巴掌,然后让她对约瑟菲妮道歉。虽然我对那个男人没有什么感情,但他至少是约瑟菲妮从小叫到大的“父亲大人”。
……想的太远了,就此打住。
离天亮还远,这段时间,我打算看书度过。不过,我现在心思相当烦躁,能不能看得进去就另当别论了。
手上的书是一本《黑尔梅特帝国志·第一卷》,翻开扉页,上面印着“复生历418年 皇家文献库编纂”。
“复生历(Auferstehung,A.H.) ”是黑尔梅特帝国独创的纪年法,以那场被称作“诸神黄昏(Ragnarökr)”的大灾难过后,第一个在北森塔瑞兰的政权建立为开端。就纪年规则而言,和通行与全大陆的“正历(Formale,F.M.)”并没有任何差别。
今年是正历4042年,复生历428年。那这套书籍是差不多十年前发售的。
我接着往下翻,整段整段的前言都在说着帝国先辈的光荣历史,这个国度由英勇的战士们缔造云云。说着如果没有历史上英雄们的丰功伟绩和诸神的保佑,帝国就不会有辉煌的今天。
我看了几页后,发现绕来绕去就是在说这几句话,而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便失去了耐心,翻到了前言的最后。
前言的末尾是一个浮夸的花押签名,大概是编者也知道读者大概看不懂,又在下面用正常字体“翻译”了一遍:蒙诸神恩典,伟大的黑尔梅特皇帝、雷根西亚之锤、冷海沿岸的征服者、英格斯塔德国王、东境人民的守护者……(省略几行的头衔)鲁道夫·冯·奥斯特海姆。
“原来黑尔梅特皇帝是个几十个人的组合啊。”我对这串看着让人头大的头衔吐槽道。
吐槽归吐槽,这个人我当然是知道的。此人就是黑尔梅特帝国的鲁道夫一世,由魔女组成的“中庭之蛇骑士团”就是他缔造的。不过,他已经在三年前驾崩。帝国的现任皇帝是他年轻而野心勃勃的皇太子,西吉斯蒙德四世。
我简单的翻了翻书,粗略了解了一下黑尔梅特帝国发家的过程。“黑尔梅特”这个名字并非森塔瑞兰本土产物,只是冯·奥斯特海姆家族的祖先在边境对抗的一支部落的名字。他们征服了不服统治的部落,并自封为“黑尔梅特人的统治者”,这个名字而后随着北方军阀之间的兼并越叫越响,最后干脆成为了国号。
黑尔梅特皇室最早的封地——奥斯特海姆城堡,原址已经在战争中被摧毁,现在这座冷海沿岸繁华的奥斯特海姆城,是四十多年前兴建的,和黑尔梅特皇室的龙兴之地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现在的都城,不可能被攻陷的要塞之城黑尔梅忒亚,则是当年的“黑尔梅特藩侯国”攻陷与自己敌对多年的军阀的老巢后改的名字。他们把旧的城堡、宫廷和庙宇全部夷平,在这之上建起了一座崭新的城市。
以上所有的话都是我自己的复述。书上的原话自然是用尽各色修辞,把君主的每一个决策都写的无比光辉正义。但菲蕾德丽卡早就告诉过我,历史书不等于历史。加上以前的阅读经验,我对哪里用了春秋笔法还是有些判断力的。
“呼……读历史书最累的是眼睛啊。”草草翻完全书,我合上书本,看向窗外。远方的天空中正泛起一片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