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窗外的天空蒙蒙亮的时候,来自远处的喊声突然飘进了我的房间。
“什么声音?”
农夫们虽然起床很早,但是这个时间会有这么大的人声吗?我以前也在半夜时分起床,还在黎明时趴在窗口上享受过日出时的寂静。显然,庄园里不是每个黎明都热闹如斯的。
我站在房间的小露台上向远处望去,但地面还未被光线照亮,能见度不高。听着喊声越来越响,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先去把其他人叫起来。”
如果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发生,那我接下来还得挨个向大清早被我拉起来的各位道歉。但总比真的发生了些什么,而我却无动于衷要来的好。
我首先站到了希尔达的房间门前。
“希尔达?醒醒,外面好像出事了!”
我比平时更加用力的敲门,但门的另一边没有一点动静。
“希尔达?”
我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发现她的被褥已经收拾整齐,床上空无一人。
“......”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有可能是她晚上也没有睡好,现在在楼下练剑。”我安慰自己般的自言自语道。虽然我知道希尔达不太可能会失眠。
“那接下来就是菲蕾德丽卡。”我转身离开希尔达的房间,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一间间的打开房门,却发现里面都已空无一人,偌大的宅邸内只剩下自己的情节。
对了,我现在该不会是在做噩梦吧?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蛋,传来的痛感遗憾的告诉自己:不,这是真的。
正当我小跑到菲蕾德丽卡的房间门口,准备叩门时,身体突然触电般的一颤。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不是整座宅邸只剩下我一人,而是希尔达。
在刚才那个瞬间,我的确看到了希尔达的身影。她被什么东西五花大绑,被托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
突然间,仿佛就有一只拳头在猛击我的腹部。尽管我的胃里现在没什么东西,身体还是一阵痉挛,全身倚靠着房门,跌坐在地上。我不停的干呕着,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刚才都被一只大钳子狠狠夹了一遍。
“什么意思......?”我喘着气,用颤抖的语调问着自己。
难道说,这是希尔达现在正在遭受的痛苦吗?!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订下的连理,条约里并没有说过可以共享这种感受。
但是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现在还未褪去。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我反复念叨着,扶住门把手,从地上爬起来。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现在应该去做些什么,但一股冲动充斥着全身上下。
我咬牙一把推开菲蕾德丽卡的房间,冲到她的炼金工作台前。
“我记得那天是放在这里的。”在工作台上一阵摸索,碰倒了几个玻璃瓶后,我找到了那黑色的魔药。
“艾莉卡......?”睡眼惺松的菲蕾德丽卡从内间里走出,“怎么了,这么大动静。”
“外面出事了!”我把魔药塞进身上,冲回自己的房间。
拉开床头的抽屉,希尔达送给我的匕首正静静的躺在那里。我一把夺过它,胡乱的别在腰间,最后在外面套上斗篷,便飞速的下了楼。
我穿过空荡的大厅,跑进庭院时,和一个像我这样急匆匆往宅邸里赶的人影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
“对不起,小姐!”
我们两个从地上站起来,异口同声的向对方道歉。
“白色……啊,你是韦伯小姐?”
“是的。出什么事了?”
“庄园被贼人袭击了!我刚才来宅邸找人,刚好碰上希尔达。她去了田埂上,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回来,我就过去看了看,发现她人已经不见了!但那个地方明显有战斗过的痕迹……”
“那个地方在哪里?!”我现在焦急万分,顾不上说话礼不礼貌,直接打断对方问道。
“靠近树林的田地那块,很大一片地方被烧焦了,应该很好辨认。要我带你过去吗?”
“不用了。谢谢你!”
我跑进马厩,直奔希尔达的爱马芬里尔,我曾在他的背上学会了如何驾驭马匹。
红棕色毛发的马儿静静的站在那里,明亮的眼睛对我眨了眨。他是早就预料到了我的到来吗?
我轻抚他的鬃毛,脚踩马镫,侧身翻上马背。
成功了!这是没有希尔达帮助的情况下,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上马。但现在还不是应该高兴的时候。
“芬里尔,我们要去找希尔达。拜托你,用最快的速度跑吧!”
芬里尔一阵喷气,回应我的话。
我牵动缰绳,腿夹马肚,毛色如烈焰的马驹随即启动,载着我开赴希尔达所在的地方。
我们疾驰在田野上,而四周的景色开始慢慢褪去,化作一块块碎片。我身下的马驹也随着景色一起散去,遁入一片纯白色的天空。
不知何时,我正站在一片洁白的能映出一切事物的地板上。
“艾莉卡,我要问你,你现在要去往什么地方?”
“我要去……救希尔达。”
面对迷之声音的发问,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我……虽然我已经找到希尔达了,但自己也陷入了危险的境地。”我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向对方说到。
“在此之前,是不是要先搞清楚一件事情?目的固然能为手段赋予正义,但总要有什么为目的也赋予正义。你所憎恶的安娜·尼尔森,为了保护,或者说“拥有”自己的所爱之人不惜一切代价,那你呢?”
“什么意思?”
“你为了保护(拥有)你的所爱之人,也要牺牲一切吗?”对方问,“这可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你和安娜·尼尔森只是一丘之貉,那这场战斗就是无意义的。不过是一场泼妇和泼妇的对决,恶犬咬恶犬而已。”
“我……”
面对突如其来的诘问,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如果有一天,希尔达被人软禁起来,我会怎么做呢?
如果当我费劲全力找到她,却得知她早已不想与自己同行,我又会怎么做呢?
片刻的沉寂之后,我开口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拥有希尔达。但如果你问的是‘保护’她,那我会尽我的全力去做。我是我,希尔达则是希尔达。我……大概的确是爱着她的,但我绝不会想要将她变成‘属于我的东西’;反而言之,她也不能这样做。
“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不是为了喜欢她而喜欢她的!
“总之,我不会为了她而背弃我自己。我不会为了她而背叛,也不会为了她而行恶……就算那是对我们来说的‘必要之恶’。”
我的声音在空旷无垠的白色天地间来回飘荡,泛起层层涟漪。
“原来如此。那么我换个问题,你现在被束缚着,还失去了自己的术式,你还要继续尝试吗?”
“这是什么话?当然要继续了。”我回答。
“直到你杀死安娜·尼尔森为止,对吗?”
“……对、吧。”
“肯定一点的回答。我知道你同安娜不一样,你真心的不愿意参与进魔女们的弱肉强食,并且还希望改变这一切。但你若是要进行变革,就必须要踏着鲜血前进,以另一种姿态参与进这个丛林法则中。来,做好你的觉悟!
“请告诉我:在森塔瑞兰的大道上行走时,要不要握紧匕首?在有着金黄色田野的森塔瑞兰,要不要握紧匕首?在阳光灿烂、天空湛蓝的森塔瑞兰,要不要握紧匕首?在正历4042年、复生历428年的森塔瑞兰行走时,要不要握紧你的匕首?善良的,卑贱的,恭顺的,软弱的魔女啊,是否要带上你的防身的匕首?!”
“是的。”我说,“我会记得带上防身的刀。”
迷之声音再也没有出现,眼前的白色世界也渐渐开始模糊。再一次,我回到了现实。
战斗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