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
泪水一点都不受控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而我的脸上还是愣着的表情。
虽然过程魔幻到让我现在还怀疑是在做梦，但我的右眼，真的回来了。
失去了才会觉得珍稀，这句话的含义我已经在许多地方体会过了。母亲去世之后，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因为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没有她的生活。沃瑞德斯坦被毁后，我又一直怀念着在那里度过的时光，以及那些以前看的已经要厌掉的人。同样，失去了右眼，我才开始为那只伴随了自己十七年的眼睛感伤。
但失而复得的含义，直到现在，我才体会到。
之前的苦闷也好，克里斯蒂娜对我说的话也好，现在全部被我抛到了脑后。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然后用与往常一样的姿态下楼，向众人宣布这个好消息。这就是我现在应该做的。
这个时候，房门上却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谁？”
我做尽筋骨把眼泪憋回去，向门边走去。敲门的声音又响了一遍，这次比刚才重了一些，但依旧是很轻的力道。听着敲门声，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位门另一侧的来客，试探般小心翼翼的叩击房门的样子。我的手搭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几秒后，将门拉开。
“诶......艾莉卡，早、早上好。”
站在门口的希尔达，额头上还裹着洁白的亚麻布。她看起来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么快开门，像是被我吓了一跳的样子。
“早上好。”我现在虽然很激动，但也没有忘记眼泪还憋在眼角。为了不让她刚见到我的人，就要开始安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自己，我只能压低声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几天...没有见到了呢。”我说。
“你的伤怎么样了？”
“恢复的很好。”
“艾莉卡，我要对你说些事情。已经想了好几天了，虽然有可能会让你觉得难受，但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才行。”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写满了央求，仅仅是这一眼，我的泪水就差点要落下了。
我抿住嘴唇，点头答应，然后赶紧转身背对她。
“要不要进来说？”
“嗯。”
希尔达走进我的房间，不安的揉搓着手指。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艾莉卡？那天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个令人羞愧的耻辱。”
“诶？”
“我当时立下过誓言，要保护艾莉卡的......结果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要连累艾莉卡，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对不起...”
说着说着，希尔达的话语中就带上了哭腔。
都说情绪是会传染的。就算背对着她，这份情绪还是原封不动的飘进了我的眼睛，泪腺再也承受不住夹杂在脑袋里的这么多重情感，本就没怎么加固的堤坝瞬间被情感冲垮了。
“...所以...所以，我必须要向艾莉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起来了，我主动走上前，宣告我们二人的关系已经超越友情的那天晚上，她也镇重的对我道歉了。
“我想了很久，现在我明白了。嘴上说着‘要保护艾莉卡’，自己却还要反过来被别人保护，那样的我根本就没有资格继续拥有你对我的爱慕。我......”
“希尔达。”
我拭去脸上的泪水，转过去面向希尔达。
“希尔达打败了那个魔女猎人不是吗？”
“这和保护你是两回事。”
“不...希尔达虽然没有成功保护我，但你打败了那帮流氓的头子，成功保护了庄园里的这么多居民，不是吗？到最后，我只是救下了希尔达一个人，而希尔达你，可是冲在最前面，保护了这么多人啊！”
“我...”
“那种情况下，换成我也会陷入和希尔达一样的困境。没有什么丢人的，知道希尔达陷入了危险，我当然要去救你了！誓言里说谁该保护谁，就真的要按照这一套来吗？那样的话，我和希尔达就都变成被誓言束缚的傀儡了！安娜就是在她幻想出来的关系中迷失，才会有这样的结局啊。”
希尔达垂下头，仍在轻轻的抽泣着。
希尔达刚才说，她现在没有资格拥有我的爱慕......有点欠揍，我都想要生气了。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哪来的资格不资格。
“我觉得希尔达做的很好，不管对我来说，还是对希尔达你自己来说，你都没有向我说对不起的理由。道歉了又如何？难道对你来说，什么事情都只要道歉就可以解决了？想得美。我绝不会吻你的手背，绝对不会！我没有接受道歉的理由，因为你没有犯错！”
希尔达抬起头，泛着亮光的蓝色眼眸，与我的视线相对。她脸上僵硬的表情慢慢开始融化，化作令人熟悉的温度，如浪潮般向我袭来。
“呜呜...艾莉卡...艾莉卡！”
她嚷着我的名字，胡乱的扑过来，摔进了我的怀抱里。
“哎呦呦，痛。”我的眼角再次涌出泪水，虽然有伤口被她撞到的疼痛包含在其中，但一定还是开心更多一点，“这才是你嘛。下次可不要再搞什么骑士小说风的道歉了，一点都不适合希尔达。”
“我尽量。”被我搂在怀里的她也破涕为笑，你倒是再多绷一会呀，“然后，我觉得你刚才骂的好。谢谢你，艾莉卡，我这样的人就是要经常挨点骂，脑子才能变得更好呢，哈哈哈。”
“那说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继续陪在希尔达身旁。”我贴在她耳边说，“我会一直记着，什么时候去保护冒失的希尔达。你也不要以为自己可以不再履行誓言，我可是很期待...不对，用词不太好，我可是希望哪一天自己遇险的时候，希尔达可以来保护我的哦。”
“嗯。以后，艾莉卡肯定会遇到不太方便的地方，到时候，我就来成为艾莉卡的右眼吧。”
“那个，希尔达。”
我松开手臂，后退几步，向她掀开遮挡住右眼的刘海。我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是相当得意的笑容。
随后，我向目瞪口呆的希尔达解释了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克里斯蒂娜的名字。虽然我实在很想把这奇特的经历分享给希尔达，但现阶段，我还不确定她的存在是不是可以轻易示人，保险起见，我只能对希尔达讲**版的故事。
“所以说，那些人为了这个盒子杀来杀去，最后这里面只是个古董义眼？啧啧，真讽刺啊。”
“呃...我也觉得。”
“啊对，还有一件事。虽然你不接受我的道歉，但你能接受我的感谢吗？”
“感谢？好呀，不谢不谢~”
“什么‘不谢不谢~’啊，我还没有给你谢礼呢，别着急嘛。”
希尔达的谢礼？小刀还是佳斯特小姐的新诗作？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某种预感，觉得希尔达的礼物这一次可能和以往都不同。
“好，现在闭上眼睛。”
我顺着她的指示照做了。
“没有偷看吧？”
“我又不是玩捉迷藏的小孩子。”
“眯成一条缝也算偷看！”
“真的没在偷看！我向我们的劳什子誓言发誓。”
“那好，我上了。”
不是“我拿出来了”，而是“我上了”？这家伙该不会......不不不，那些这样和那样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未免有点太早了吧？！我还没准备好啊！！
我的脑海中一阵翻涌，而希尔达的手心，已经分别搭在了我的肩膀和脸颊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和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