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相关的集团,确实很多,但不是所有集团,都是有必要顾虑的。”总算是谈起了核心问题,算是步入自己主场的京介,微微一笑,不紧不慢:“有足够势力,在这件事里称得上举足轻重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只有能够搞定这几个,其余的,也就不足为虑了。”
“最首先的第一个,就是霓虹国内,选择亲近华国的派系。这也是我此次计划的核心,对他们而言,如果霓虹能够和华国,建立更良好的外交新趋势,这就代表着,己方在政坛里话语权的上升,这是他们的根本性利益。也是他们选择对此事鼎力相助的原因。”
“而霓虹目前的执政党,也就是亲近米国的那边派系,其实也是同样希望,能够引华国入场,毕竟米国的一家独大,对他们而言,也并非好事,只有把水搅浑了,他们才能为自己,谋划更多的好处。”
“何况,华国和亲华派在霓虹的分量越大,他们对于米国的意义,也就越大,所能够得到的利益,自然也就更多。”
“正所谓,养寇自重嘛。”
“养寇自重?”新垣先生微微一愣,这个来自华国的成语,他并未听过,但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大体意思,当下虽然黑着脸,却也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对,的确是,只有当有猎物时,弓箭才是最宝贵的东西啊。”
“你这么说,倒是很对。”
“亲米派那边,的确是不会反对,甚至是会在不过于明显的前提下,推波助澜,借以达成自身的目的。”
“不过,不只是这两个吧,要考虑的,毕竟这些都只是霓虹内部的势力而已。”
“当然不只是这两个。”京介淡淡一笑,再度抿了口麦茶,润润自己因长时间说话,而略显干涩的咽喉:“这两个只是霓虹内,在这件事上,有足够影响力的存在。”
“而霓虹外,与这件事有关的,就是米国和华国了。”
“华国那边,他们正处腾飞之中,如果和霓虹达成合作,那其在亚洲板块所受到的掣肘,就会削弱不少,所以华国对于霓虹这份合作的意向,自然是欣然接受的,何况华国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以合作共赢,开放沟通为主旋律的。”
“而且,达成这么重要的合作,对于华国内部而言,也是一份极其重要的政治资本,所以不少派系都是有想法的,而我么,也就借机为自己谋求了,一些旁的利益……”
“咳,当然,这些不重要,我们再来说米国。”
“您方才也说了,米国借助霓虹经济泡沫的事,对霓虹借由经济手段,进行了侵蚀,甚至是不少核心地方都进行了掌控。”
“这也是,亲米派会对米国,一家独大不满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是,本质上,虽然米国借由战败条约,对霓虹进行了大批驻军,但驻军终究是不能影响霓虹内政的,所以除去某些核心的力量外,米国对霓虹的掌控,还是借由霓虹内部力量为主的,当然还辅以了不少的经济手段。”
“但也因此,对霓虹内部的力量,米国终究是做不到如臂使指的,尤其是在,亲米派这次决定反水这种情况下,很多事都可以用一个‘拖’字诀来解决,除非米国真的动用驻军,否则这件事,他们注定伸不了这么长的手!”
“至于真的调动驻军……”
“绝不可能!”未待京介多说,新垣先生自己,就先一步摇了摇头,直接否决了这个可能:“如果真的出动驻军,那等同于撕破脸皮,这对米国而言,得不偿失。”
“而且,这样的话,霓虹将彻底失去监控华国的作用,他们对于亚洲的掌控力会大幅削弱,之前对霓虹进行的‘援助’投入,也将彻底成为漂没,之前的沉没成本就收不回去了。”
到底是政治工作者,新垣叔叔的政治敏感性,还是相当不错的啊……
“是的。”京介一边在心里慨叹着,一边微笑着点点头,继续补充道:“并且,米国内部,也从来不是什么铁板一块。”
“如果目前的执政党,真的做出了这种决策,那在野党,也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攻讦机会,何况,他们在其中,本身也有参与。”
“纳尼(什么)?!”坐在丈夫身侧,沉默的听着他与京介对话的新垣夫人,此时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京介君,你的意思是,米国那边也……”
“这……米国和华国之间,不是一直……”
“阿姨,对于政治而言,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朋友的。”京介自然明白新垣夫人的惊讶,当下便仔细的向她解释道:“何况,米国的政体注定了,在野党和执政党间的争斗,是不可调和的。”
“对于在野党而言。尤其是在,目前执政党势头正盛,台上那位威望正高,又尚有一届连任未做,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到上台希望的情况下。”
“再说了,名义上,米国和华国,不也是建交了的盟友么,虽然实情大家都心里有数,但只要有这个名目上的东西在,他们和华国,以霓虹为跳板进行交流合作,也就谈不上‘卖国’了嘛。”
“说穿了,这就是个利益链的问题。”
“嘶……”新垣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自己的三观,再度受到了一场洗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轻声慨叹着:“政治这东西,可真是……”
“那这样说的话,计划是万无一失的?”
“谈不上万无一失,只是……”谈起这个问题,京介还是显得颇为自信的:“就算是有出现失误,我也至少有解决的把握就是了。”
“……这样啊。”看着京介这般飞扬的神采,新垣夫人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家丈夫,曾经年轻时的模样,不自觉的恍惚了刹那后,方才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新垣先生:“孩子她爸,既然京介君这边的打算,没什么问题,那……”
“不行!”还未等新垣夫人说完,新垣先生便直接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怎么了?”新垣夫人疑惑的转头看向丈夫,却见他的脸色,难看得可怕,当即下意识拉起他的手掌:“你这是……”
新垣先生没有开口,而是长叹一声,靠在沙发的椅背上,用空着的那只手,端起自己的水杯,一饮而尽。
看着新垣先生的神色,京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握住了绫濑的手,等待着新垣先生的答复。
“正如你所说的,这件事,的确可以说是,已成定局了。”沉默了好半晌后,新垣先生放下手里的杯子,同时轻轻松开了另一只手里,紧握着的手掌,他坐正了身子,看向京介:“但是,我仍然不能同意,你和绫濑之间的……”
“为什么?!”绫濑顿时惊呼出声,方才以为,和兄长的事可以宣告成功过关的喜悦,此刻尽数变作失落、难过,和疑惑。
“为什么呢?”与身旁的绫濑不同,面对新垣先生的话,从他方才态度里,早有所猜测的京介,显得很是平静,他只是认真的与新垣先生对视着,探寻着答复。
新垣先生再度沉默了下来,三人随着他的沉默,也同样安静下来。
“……高坂君,你的家庭,幸福么?”许久之后,新垣先生终于开口,只是他却问了一个,似乎莫名其妙的问题。
“当然。”虽然不知道,新垣先生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京介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带着淡淡的微笑:“虽然母亲总是爱唠叨,还有些八卦,父亲总是板着脸一副严肃模样,桐乃那丫头又整天给我弄出一大堆的事情。”
“但是,我爱他们,他们也爱我。”
“所以,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是么,真好啊。”新垣先生点点头,看了他一眼,神情略有些颓然的笑笑:“但我没有,我的家庭,在我娶绫子——绫濑的母亲——前,我的家庭,很糟糕。”
“或者说,我是个没有家的孩子。”
“我是个遗腹子,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而母亲也因为父亲的去世,在孕期伤心过度,在我出生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我父亲为我留下了一笔,不算多,却也不少的遗产,母亲临终前,将我交给了叔父和叔母抚养,代价是每年他们,都会从我父亲的遗产里,得到一笔钱,且在我成年后,得到父亲留下的那套房子。”
“相应的,他们要保证我健康的活着,每年母亲委托的那位律师,都会来带我去做一次体检,确保我身体健康,且没有受到虐待。”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我的‘叔父’‘叔母’,与我之间,与其说是共同生活的亲人,不如说是一场生意的合约者,除了利益,没有别的东西可言。”
“他们当然没有虐待我,但我们间,除了最基本的对话外,不会再有任何旁的交流,所以那栋房子,对我而言,比起家,更像是冰冷的房屋,甚至是监狱囚笼。”
“所以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别人的爱,更不明白什么是家,什么是家人……直到我遇到了绫子。”
“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那种感觉,高坂君,在除了黑暗别无所有的世界里,在麻木的像是木偶般的时候,一道光,出现在了面前。”
“如果没有见过光,那我尚且能够容忍黑暗,但我已经见到了,见到了那道光,见到了我的天使,于是,我怎么能够容忍,光的离去……”
“所以我选择追逐,不顾一切的追逐,哪怕可能没有结果。”
“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仍然不知道,绫子为什么会也喜欢上我,喜欢上那时那个傻小子,为什么会选择接受,那样的我的追求。”
“那时的我们,还很小,小到我们都还不明白,爱这种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自那之后,我们开始了整整十年的爱情长跑,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
“所以,高坂君你那会儿说的是对的,我并不真的觉得,恋爱会让人荒废学业,因为我们就在爱着彼此的情况下,仍旧取得了,我们所期望的未来和成就。”
“你知道么,当我和绫子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什么是爱,我才真正活的像个人了,终于,我拥有了我的家,真正的家,有了我的家人,我无可割舍的家人。”
“我的心很小,它曾经什么都装不下,后来绫子走了进去,再后来,绫濑出生后,便也在了这里,她们就是唯二,能走进我心里的人。”
“可现在,高坂君,你坐在我面前,说要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之一,带走,带着她离开我的身边,你让我如何接受?”
“如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