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同样说过很多遍了,不必为此向我说谢谢。”对于安娜的致谢,京介却是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她:“我做这件事,并不只是因为你,甚至你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原因。”
“或者说,你是这件事的引子罢了。”
“反倒是这些年来,你可帮了我不少啊,甚至还救过我一命,算起来是我该谢你才是。”
安娜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但显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足以与京介对她的帮助相提并论,所以她只是笑笑。
“兄长,既然安娜姐不是主要原因,那你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绫濑看了眼安娜,又看了看京介,觉得他这话并不像是在宽慰她,反倒是显得颇为认真,顿时好奇的向他询问道。
“主要原因,是这件事情本身。”京介坐在了沙发上,挥手示意站起身来的绫濑她们,也坐下说话:“我对于二战的倾向,一向是反‘法斯’,反侵略的,所以无论华国还是苏俄,凡是为了国家而与外来侵略者战斗的人,我都是敬佩的。”
“何况是像安娜祖父这种,为了保家卫国而牺牲了生命的人,我更是一向尊为英雄的,而我惯来不愿见到,英雄流血又流泪这样的事,发生在我面前。”
“呵,你们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有些好管闲事,更何况是为众人抱薪者,将冻毙于风雪这样的事,我自然更是不能不管。”
“只是我的力量终究有限,我并没有能够左右一个政权,一个国家的力量,即便这个国家现在已经腐朽没落至斯,所以我能做的,也就是用一些这类的小手段,尽我所能的做些事,也算是让我自己心里能好受些吧。”
所以京介才说安娜只是个引子,是让他关注到乌俄这件事的引子,而关注到了这件事后的京介,想办法保存下来的,自然也不只安娜爷爷这一位,而是在他行动时,所有还尚未被破坏的雕像和纪念物。
是的,所有还未被破坏的……
因为当京介知晓消息,并为此开始活动的时候,已经有部分雕塑等被拆毁掉了……
当京介亲自站在了那里,亲眼目睹着拆除的现场,看着那钉锤一下又一下击打在雕像上,那清脆的敲击声,清脆得,就像是在给他们自己的棺材,钉上盖子,等待着埋葬。
在和平时代,毁灭一个国家的最好办法,就是毁掉他们的历史,扭曲他们的过往,让他们的人民去否决自己国家曾经的英雄……
“这是背叛!”
安娜曾在那时,如此愤怒的吼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可京介却觉得,这与其说是背叛,不如说是在自寻灭亡。
他们已经抛弃了自己的来路,砸碎了父辈们的荣耀,剩下的,无非就是用这些砸碎后的石料,给自己修个漂亮的坟墓,等待着死亡。
必然来临的死亡,在最终的清算到来之时,他们终究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赎罪。
只是这场赎罪,却注定了不会得到原谅。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英雄们死后,只能有幸之青山埋了忠骨,他们尚且没能得到那漂亮的坟墓,这些为了向拿自己当枪使的“主子”献媚,而扭曲污蔑自己过往英雄的白痴,却能够“得享”漂亮的坟墓呢?
所以啊,京介微微垂首,照印在茶杯水面上的目光里,浮现出了几分森冷的意味,他可不会让他们还有入棺的机会,曝尸荒野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对英雄被侮辱的愤怒,又有多少,是对于可能的,毛俄甚至华国的年轻人们,像这样被西方别有用心者欺骗利用洗脑,变成攻击自己国家的工具,而产生的恐惧乃至无力,那就是不可说的,另一件事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无可明言的恐惧和无力,京介才会选择不求回报的去拯救这些雕像,同时不择手段的报复乌俄,让他们付出代价,只求这样能让自己,感觉到,哪怕只是一丝的安慰……
“兄长……”绫濑看着说完话后,便莫名开始出神,神色还在激动的愤怒和无奈的苦涩间变化着的京介,抿了抿嘴,还是出声,轻轻打断了那些从神色上便能看出来,显然是让京介很是痛苦的思绪。
“嗯?”从种种思绪间回过神来的京介,略显疲惫的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后,方才抬头看向了眼前的绫濑。
“兄长心里的,是义愤呢。”绫濑看向京介的神色,显得很是认真,一边伸手握住他空着的手掌,一边轻轻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虚点在他的胸口,温柔的笑笑:“这里,燃烧着火焰啊。”
似乎,被看破了啊……
京介沉默着笑笑,什么都没说,仍由绫濑拉着自己,低头再度抿了口茶水。
还真是敏锐啊,绫濑。
看着沉默的京介,和似乎一语戳中了京介内心深处的绫濑,天宫羽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看起来由衷的欣喜着。
燃烧着火焰?
一旁的桐乃看着京介和绫濑,她对于二人间的对话有所猜测,但却只是部分,这让她的神色略有些黯然。
不知什么时候,绫濑对于京介的了解,似乎比自己还要更深了啊……
至于安娜,仍旧淡淡微笑的她,显然是早就知晓京介想法的,但也正如她方才所表达的,无论是因为什么,客观上都是京介帮她保住了爷爷的纪念碑,让她不会因此痛苦终生,所以她永远都会感激着京介的帮助。
“其实,乌俄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了谄媚,还有一部分,是恐惧。”沉默了好一阵后,京介放下手里端着的茶杯,继续说道:“就像阴诡地狱里满心恶毒的厉鬼,会恐惧那照亮世界的烈日一般,这些满腹自利算计的小人,最害怕的,就是怀揣着如同烈日般信仰的战士们。”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战士们归来,那他们唯一的结果,就是如同遇见了烈日的厉鬼,除了灰飞烟灭,没有别的可能。”
“所以他们为战士的倒下而欢呼雀跃,所以他们要不遗余力的诋毁战士,因为只有将战士的身躯涂抹上与自己相同的污泥,他们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些,他们用尽卑劣手段所得到的一切。”
“他们就像是苍蝇,当战士倒下时,他们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于是庆幸着,狂喜着,落在战士的躯体上,看着战士的伤口,于是便自以为比战士更完美,更高尚。”
“呵,是啊,谁会在乎苍蝇有没有伤口呢?”
京介的话语中满是讥讽的意味,可说话的语气,却反倒是平静了些,显然心里因提起乌俄之事而冒出的怒意缓和了不少。
“是啊,他们是在恐惧,他们当然应该恐惧。”安娜的声音很轻,但话里刻骨的恨意,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是窃贼,是苍蝇,是该死的蛆虫!”
“他们当然应该恐惧,应该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过而恐惧!”
“只要还有人在被剥削,被压迫,只要信念还在人民的心中,赤色便早晚会再度出现,到那时,他们必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这份信念之强烈,让绫濑三女不禁侧目,想要说些什么,可相视一眼后,不知该如何说才能劝慰,又担心说错话让安娜难过的她们,终究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总之,在那次的事之后,”因安娜的话而回过神来的京介,看着二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赶忙将话题拉回正轨:“选择告知我自己过往身份的安娜,就在我的邀请下,成为了我的私人保镖,并帮我安全度过了回霓虹后的一次刺杀,所以我说她救过我的命。”
“这就是我和安娜相识,以及她成为我保镖的原因。”
“……真没想到,安娜姐,原来你和京介之间的相识,有过这么多的经历啊。”虽然京介拉回话题的方式略显僵硬,但也多亏了他这么做,让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桐乃,终于是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呵,都是过去的事了。”同样回过神来的安娜,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些话,显然是不大合适在她们面前说的,所以她赶忙顺着话头,温柔一笑:“不过救命什么的其实谈不上,毕竟以你的手段,当时就算是没有我,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啦。”
“何况我可是拿着你给的高薪的,保护你本就是我的工作嘛。”
“不一样的。”京介摇了摇头,却并未对当年的事做过多解释,而是故作轻松的揉揉肚子,做出一副很饿的样子:“啊,说来,现在都快十二点半了,一上午又尽在喝水没吃什么东西,咱们赶快吃午餐吧!”
“京介少爷,”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在几人闲谈中始终保持着沉默的今井泽海,此刻闻言,顿时向京介微微躬身:“厨房里,已经提前准备了和式料理与冲绳特色料理两种食材,厨师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料理,请您挑选。”
“……既然是来了冲绳,那自然是要尝尝冲绳特色的了。”在用眼神征询了绫濑她们三个后,京介扭头对今井泽海笑笑。
“是。”今井泽海再度向京介微微躬身,而后快步走向了厨房方向,亲自前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