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某人跑路的样子稍显狼狈,但他笑得真的很嚣张,嚣张得让反应过来的藤森彩英差点提刀追着他砍,尤其是在台下反应过来后,哄堂大笑的情况下。
幸好,京介跑得很快,一溜烟便从舞台上消失了,这速度,一看就知道没少被人追杀过。
总之,无论台上的藤森彩英多么的气鼓鼓,此时的她都只能继续带在台上,配合着桐乃继续推进流程,开始本次签售会的关键——签售。
“这丫头控场控得不错啊。”方才下台后的京介,此刻已卸完了妆,正倚在后台向外的窗口旁,一边抿着早上带来的绿豆汤,一边俯视着下方汹涌着或买书,或排队等待签字的众人,以及恰到好处把握着节奏的桐乃,面上得意的坏笑已不知何时悄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一抹淡淡笑意。
“桐乃真是厉害呢。”比京介更早从此处看着外面的绫濑,此刻站在他身旁,满面欣喜的笑着,显然是在为桐乃高兴。
“既然她已经把握好节奏了,那剩下的,也就无非是按原定计划步步推进了。”京介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心情不错,向着绫濑笑笑:“看来是不必为她担心了。”
“是啊。”绫濑赞同的点点头,将注意力收回放到了京介身上:“说来,兄长,方才你在台上饰演的大京,真是不错呢。”
“不过你在台上说的,是将对我的态度和情感,带入到了舞台剧里对理乃的态度中去……是真的么?”
“这个啊……”京介显然没想到绫濑会问这个,闻言顿时微微皱眉,思索着给出了答案:“一半一半吧。”
“怎么说?”绫濑略显好奇的看着京介,似乎对此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个的话,首先还是要从桐乃那丫头,对于大京和理乃间感情的塑造讲起。”见绫濑感兴趣,京介自然不会扫她的兴,细细的为她讲解着:“在这丫头的书中,大京对于理乃感情的塑造,细读之下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绫濑微微一愣,皱着眉头,显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桐乃写的,哪里有问题么?”
“简单来说,就是她写的相较于爱情,更像是亲情。”京介轻声解释道:“大京对于理乃,是一种无限的包容和温柔,虽然在书中理乃也在尽力回应着这份温柔,但本质上仍旧是以大京为主导进行着的。”
“这一点其实是有些不合适的,至少是我觉得不合适,因为这不是爱情该有的态度。”
“这个深入来讲的话,其实就是我对你和对桐乃态度的不同了。”
“桐乃是我的妹妹,所以我对她是宠,是包容,是耐心的以兄长身份的点滴教导,而大京对理乃的态度就是这样,我想,桐乃写大京和理乃的爱情时,就是取自我对她的态度,只是加上了所谓的爱情,而且加的还算是合适。”
“可我对你的态度,却显然就不是这样,也不能是这样了,因为爱情是必须处于平等的,是双向的,是不能一味由一方占据主导地位的,而相应的,也就是不能一方去无条件包容宠溺另一方的。”
“所以我说大京对理乃的态度,其实细读很奇怪很矛盾,因为它是以亲情为主导,却又包含着,或者说在桐乃的个人意志下,强行加入了爱情的元素,就变得两不像。”
“看似美好,实际上根本经不住细细思考品味。”
“所以我在饰演大京时,是一半以我对桐乃,以哥哥身份的宠溺,一半以对你的爱,进行缝合,方才勉强算是模拟出了这份略显奇怪的感情态度。”
“可即便如此,如果将我的表演进行仔细品读,也还是会发现,我的表演和桐乃原著的描写是合不上的。”
“所以我一边让藤森小姐提前公布我是大京的原型,一边烘托气氛,并且在结束后刻意各种开玩笑带偏话题,如此,再加上本身表演的就只是片段,与‘理乃’的对手戏又不多,方才没让他们现场觉察出什么不对来。”
“至于他们回去之后,回忆本身和他们的情绪自然会美化我的表演,将他们对这场表演的记忆,贴合向书上的内容,或者说贴合向他们所希望的方向。”
“何况到时候就算真让发现什么不对,他们也没办法确定,更不可能掀起太大风浪来。”
绫濑瞪大了眼睛,她是真没想感到,自己这个简单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居然会这么的“大”,大到她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的思索着京介的话。
见绫濑选择沉默着独自思考,京介自然不会去打扰,只是用过一种复杂莫名的眼神,看了眼自己与绫濑间微妙的距离,旋即沉默的的扭头看着下方热闹的场景,默默等待着。
正如方才京介所说的,有些东西,终究是要绫濑自己去想清楚,理明白才行,这件事上,即便是京介,也是帮不到她多少的,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待她自己去思考,去理顺其内在的逻辑。
这一点很重要,重要得让京介甚至刻意借着她的问题,用深入回答的方式,来带出这些不那么合适随意说出来的话。
因为妹妹和爱人的差别,最重要的就是身份。
在妹妹面前,他是哥哥,是要成熟高大,能够挡下一切风雨,不能有任何疲惫、无能为力的完美般的存在,可在爱人面前不是,在爱人面前,他可以孩子气,可以展现软弱的那一面,可以将痛苦和无奈诉说出口……
身为哥哥,必须永远走在妹妹前面,这样才能永远守护着她,而身为人夫,要做的是与爱人并肩携手,一同前行。
不必快,不必慢,只是必须要有彼此在身旁。
所以爱人终究是爱人,所以妹妹终究只是妹妹。
“……兄长说这些,是想告诉我,我一直就在你的身旁,对么?”好一阵后,绫濑缓步上前,轻轻与京介并肩站在窗边,遥遥看着下方大银幕上桐乃的笑容,也轻声笑了起来。
“是,”绫濑的话,让京介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欣喜的笑意,微微偏头看着她那在灯光下,显得如琉璃般干净透亮的眸子,与同样偏头看向自己的她轻轻对视着,温柔的笑笑:“但又不只是。”
“绫濑,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完美的人,我也有自己的无奈和软弱,而我的这一面,只能展现在我最亲近的人面前,可我最亲近的人,除了你也就只有桐乃,连父亲和母亲都差那么一点,始终亲而不近。”
“而身为半个长辈的我,在桐乃面前却又是不能向她表达自己的软弱和无奈的啊,所以,能让我由心的展现出,自己不那么坚强的那一面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所以我想给你说的,除了你不要像桐乃那个傻丫头那样,傻乎乎追逐我的脚步外,也是希望,你能以并肩前行者的身份,理解和包容我不那么好的一面,也能够容许我,在与你相拥时不可止的颤抖。”
京介的话语很温柔,眼神里却满是认真和郑重,定定的看着绫濑。
“我明白的。”绫濑也抬头与京介对视着,满眼温柔与认真,还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兄长,我不介意你的不完美,更不介意你心底有时的软弱和无奈。”
“我也说过的啊,兄长。”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害怕的话,都请直接告诉我吧,到时候,就由我,来保护你!”
“……虽然我那时就已经给出过那个答案了,但现在我还是想再说一遍。”京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以后……不,余生,就多多拜托你了,绫濑。”
“嗨(是)……”
“小桐桐老师,我是你的粉丝,我超喜欢你写的书,那样甜蜜的故事。”怀里抱着包括新出的在内,整整四卷书的女孩儿,正激动的看着眼前自己最喜爱最崇拜的小桐桐老师,将自己怀里的书放在她面前:“麻,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吧!”
“好啊。”虽然今日已经签了这么多次名,也已经对自己这些读者,或者说粉丝们的热情和激动习惯了,但桐乃显然并未因此褪去心中的欣喜和满足,所以她微笑着接过女孩儿手里的书,在扉页上签下了自己的笔名,并与她客气的交谈了些,方才结束。
见着女孩儿俏脸红扑扑的下去了,桐乃微微一笑,正欲接过下一位来人手里新买的书时,却忽然觉得心头漏了一拍似的,猛然间空空荡荡,像是就要失去什么在心里占据着重要位置的存在,心里空得让人慌乱。
原先正忙碌充实却又欣喜的桐乃,此刻忽然显得疲惫而又脆弱,连脸色都变得糟糕了起来,近乎本能的抬头向身后望去,可身后除了舞台上闪眼的大灯,和 早已降下的帷幕外,便什么都没有了,或者说她什么都没能看到。
“桐……小桐桐老师,你怎么了?”早在签售开始时,便悄然站在了舞台角落默默旁观着的三泽伊织,此刻见着桐乃猛然苍白起来的脸色,和糟糕的状态,顿时被吓了一跳,赶忙近前来:“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么?”
“要不先暂停休息一会儿,或者就到此结束吧……”
“……我没事,”心中牵挂着签售会,不愿停下跟不愿结束,兼且自己也说不出原因来,桐乃只能苦笑着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可能是方才穿着湿衣服,又吹了阵风吧。”
“总之,没什么大问题,签售会继续吧,按原定的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