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忘却

作者:孤儿巡礼 更新时间:2021/10/9 23:27:06 字数:2002

残破的平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注视着已然空出的天地,和追随饵食而去的滔天巨浪。血脉给她的夜视十分优秀,但在现在的这个时间点,她已经看不见那个狂奔的身影了。

发现遗迹的家伙真的该死,本想再拖几年再处理这里的事情。但现在遗迹的消息已经走漏了,最迟天亮,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逐臭苍蝇,前来发掘这个地方。而那件东西必须带走,这不是那些家伙应该发现的东西。

潜藏,等待,蓄势,然后发射。

没有发出什么特别的光效,甚至连她本来能被看见的矮小身影也被隐藏成了一缕白昼之中也难发现的黑烟,佐伊从平台上一跃而起,却没有顺从地心的牵引落下,而是笔直地从高空飞过。

天花板上那些能够把她击落的危险家伙已经全部被吸引走,教会的嘲讽术式真的好用,主动用出来是英勇的献身,而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种下这样的术式,被迫用出来的话,就只能是不幸了。

七个月的时间太短了,教不了太多东西,也不知道她能吸引那些怪物多久。该死,要是能再拖上几年的话,这家伙就不会是消耗品了。

发现遗迹的家伙真的该死。

两边的景物飞速向后消逝,转眼间,前方远处的天花板上依旧蛰伏着未被惊动的怪物,饵食还没有到达这个位置,但这个距离已经够了。

跃迁。

唐突地出现在一个高台上,佐伊安全着陆,充斥着各样怪物的可怕洞窟已经被她甩在身后。尽管她现在的位置离洞窟其实并不远,但现在她已经不需要考虑那些玩意的威胁,因为她站在光下。紫色的散射光正从她后方的巨大宝石上射出,放肆地掠过怪物的领地。

她现在的位置很高,离天花板很近,从攻击距离上讲,天花板上的怪物是可以对她发起突袭,但却丝毫不敢这么做。她放肆地搓了个小火球对着天花板上的玩意挑衅地扔了过去,火球以缓慢的速度砸向怪物,天花板上的泥粥敏捷地散开,躲避了这缓慢的攻击。它们现出各样的骨刺和獠牙,却又讪讪地收了回去。偶有一两位勇敢者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发起突击,却在碰到紫光的一刹那化为灰烬。它的同伴甚至不敢进来收走它的遗灰。

而佐伊无害地沐浴在这光芒之中,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她没有浪费饵食争取的时间。

她望向洞穴的彼方,在这里还看不见那位奔跑的少女,也看不到追赶的怪物,这里的怪物也没有被惊动。如果不是她放出了那个挑衅的火球,这里应该是有着属于怪物的宁静夜晚。

庇佑的光盾炸了几次了,还有没有剩下的呢?抵抗精神冲击的符文还剩多久呢?

她低头看向脚下,这个高台可离桥下远得多,对于恐高的人来说一眼下去甚至会有些眩晕。即使被魔法怎样强化,一个自己不熟练掌握魔力的普通人也不可能上得来。没有追兵的话仔细研究研究或许还可以找一找攀爬的角度,但在那样的怪海面前,攀爬只是一种幻梦。

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到这里。

也不知那孩子发现这绝路后会作何感想。

算了,还是不要坚持到这里好了,带着向前跑就能活的希望死去总比希望破灭绝望的停下要好很多,战死和等死相比,还是力战不敌更加温柔。

面对悠远的洞穴,佐伊摘下头盔,微微低头致意。

伊薇,感谢你为和平做出的牺牲。

永别了,灰色的探求者。

……

恐惧在心灵的底盘上泼上浓郁的黑,被术式封印的疲惫和恶心终于破壁绽出,有如撕裂胎盘伸出血手的恶毒婴儿,为专心致志求生的少女带来难产般的幻痛。

精神的堤坝被涌流的污秽冲垮。伴随着强烈的冲击,少女迎来了她精神的末路。

命运的指针在疯狂的轮盘中旋转,最终落在了名为遗忘的一格。

蓝紫的眼睛失去神采,再度恢复时不再有从前的冷静和坚毅,却有着新生儿一般的天真。这双眼睛不再忧伤和审慎,没有饥荒的阴影,新生的嫩芽初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柔嫩,稚气,纯洁,无暇。或许少女此刻才从她的苦难中解放。

为什么自己在奔跑呢?天上有泥巴蹦蹦跳跳,这些家伙,在玩什么啊?

一只泥球跳了起来,突然扮起鬼脸,呲出一口白牙。

好玩,少女也想扮个鬼脸做出回应,可身体机械一般挥刀,弹开两次刺向眼睛的骨刺,扭动腰肢闪过不同路线的袭击,同时脑中用思念化作剪刃,剪断远处避无可避之物的线。闭上眼睛,任由湿冷无力的泥躯打在脸上,接着本能地睁眼。背后的线似乎加速了,双腿压榨着所剩不多的体力,比身后的线更快地纵身一跃,拉下身后疯涨的泥潮,翻滚着落在地上,又像不倒翁一样站起,继续着奔跑。

好奇怪,身体在自己动。泥巴先生不是要玩吗?为什么要打飞人家呢?

犹豫和疑惑擅自涂改着少女的行动,恢复身体控制权的她,却变得笨拙起来。短短十余秒,保护她的光盾就因过度的负荷炸了4次,远大于她之前奔逃10分钟1次的护盾消耗记录。不聊全程高强度的格挡、闪避和击杀,单说全速奔跑本身,普通的少女当然不可能坚持这么久,魔力的加护确实极大地提升了人类体能的上限,但现在也已油尽灯枯。而大脑开始捣乱的指挥正在破坏这具身体七个月来的积累,将她推向泥巴朋友们。

过去因聆听他人幻听陷入幻觉的时候,最终将她拉起的是头顶的线。望向头顶自己命运之线的那一刻,她便看破幻觉,连挥刀斩梦这种事都不屑做。

可这一次,她的线已经在用了,用来对抗无尽的怪海,不是对抗,而是求存。而她正要与那些索命的毒牙,开始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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