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丽娅小声应付了4，这声音引起了身边一个吃瓜群众的注意，不过他循声看见了一个褐黄头发的少女正双手合十低着头闭着眼睛，感觉可能是在祷告，便没有继续管。
果然不是叫他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主动叫他呢？
见过那些宗教信徒之后，莫丽娅又多了个跟这两位亡灵光明正大说话的好借口。只是这个双手合十的姿势现在有点保持不住了，她手上的厚实手套正在被拉走，指尖的材质被拉长了一截。
“手套借我一下。”
“别吧，大白天的手套在天上飘合适吗？”莫丽娅合紧双掌，她也知道这个内容没法像是祷告了，所以音量压得更低了。好在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依旧在远处吵得不可开交的一男一女，不至于引出什么潜在问题。
“我会小心的，快点。再磨蹭一会儿就奇怪了。这样下去会有人注意我们的。”
“你戴着手套出去不是更奇怪？”莫丽娅合紧双掌，想把手套夹紧但是她发现自己抢不过4，4已经不打算继续征求她意见了。自己身上总共就只有这副手套还有袖口藏着的两只半截剪，因为被老头祝福过的缘故可以对抗灵体。不过同样道理，灵体也能够接触到这些东西。
本来的人与灵体之间就像是待在两个世界一样，是两条永远互不干涉的平行线。而这些被祝福的灵体对抗道具，却可以让两条平行线交叉，人可以用这些伤害灵体，灵体也可以用这些伤害人。
作为灵体的1能够很轻易地看见4的动作，即使4不向外投影，而莫丽娅本身没有什么隐身的性能，所以1能够看到一切。
本来动作轻微谨慎的4正用她的手指捻着莫丽娅的手套指尖，要把手套抓下来，但当莫丽娅拒绝之后，这家伙忽然抓住莫丽娅合十的手向着她的方向一拉，同时低下头咬了下去。
被这下拉得有点失去平衡的莫丽娅感受到了异样的痛感，身体本能地一松劲，合十的态势自然也没有了，于是手套被4摘了下来，眨眼之间自己方才戴着的东西就以极快的速度贴着地皮飞走了。
搞什么啊，阿四！
没叫出声真的是挺不容易的，刚才那下超疼的！
莫丽娅猜自己刚才被咬的指尖应该是出血了，轻点起码也得破皮，她也不假装祷告了，有些慌张地检查着自己的手。
没有任何伤痕，即使刚才最吃痛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伤痕。
嗯？也就是说刚才咬的没那么重？可能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吧，毕竟别说被鬼咬了，就是被人咬莫丽娅都没经历过。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莫丽娅还是没找到什么伤口。
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细想想也对，4多少是自己人，能咬多狠啊。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莫丽娅放弃了思考。
话说1一声不吭是不在吗？她试着招呼了一声，不过没人应。
果然是不在……
刚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身后和颈侧都传来了凉意，在这阴暗又风大的春日弄得她更不舒服了。不过自己的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女性身体的冰冷触感。
1似乎正贴在自己的背上，但是并没有精准的传达或模拟出什么身体信息或者语言信息，只有不需要精准控制依旧存在的低温散布在自己的身后，让莫丽娅察觉到她现在离自己很近。
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莫丽娅察觉到了他人的靠近。
尽管很多人都挤在这一带去看索菲亚学园跟协会讨价还价的热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远，但莫丽娅还是察觉到了某个特别的靠近自己的家伙，于是她提前转过了头，一如普通的吃瓜群众一样，带着查看情况的疑惑。
不过莫丽娅刚转过去的时候，这家伙就移开了视线，扬起下巴，似乎在专心盯着场间还在争吵的二人。
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这家伙在哪里见过。
莫丽娅瞧了这个凑过来的家伙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听着两边的垃圾话，但她能够察觉到，身后的家伙很快把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
……嗯。
虽然刚才正常范畴内的一瞥已经确定了这是个年纪和自己差不了太多的女孩子，但是莫丽娅依旧一声不吭地找到了这家伙的线，并且悄悄活动出了右侧袖子里的剪子，等等看这家伙想做什么。
唔呃……
感觉毫不掩饰的炽热视线像烙铁一样烤得自己的后背十分不自在，正在这时，这个家伙拉开了和自己的距离，往远处拉了拉。
为什么说拉，是因为那个态势并不是直接走掉，而是在拉扯。这家伙没多大一会儿大概就会绕回来。
随她绕去，莫丽娅盯着她的线呢，不怕她走位。如果不是4说让她在这等着，她现在就走了，毕竟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而且她也在这停了有一会儿了，被围着的这俩人依旧没争论出个结果。更离谱的是，这两个家伙的争论莫丽娅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明明她刚来的时候这俩还在好好争论赔偿的问题，但是现在居然扯到了魔法和武道孰优孰劣、冒险家的正统性究竟始于何处这种形而上的混账话题了。
感觉就像上学时候的算术课一样，只要走神一点点后面的就跟自己没关系了，真伤脑筋。莫丽娅不由得感觉到一种挫败，旋即又意识到自己不需要挫败，这又不是上课，听不听得懂都无所谓的。然而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她反而又挫败起来。
莫丽娅像个普通的围观群众一样又回头看了一眼，又看见了那家伙刚刚移开视线的样子。这次那家伙没有扬起下巴，而是拿出一张看起来挺华贵的手绢擦了擦嘴，做出刚刚打过喷嚏的样子。
第二次。
哦！该死！我想起刚才那个家伙在哪见过了。
看了眼线的位置，这家伙果然又从另一个角度偷偷摸摸在人群里靠近了自己，往这里看着。
莫丽娅忍了一会儿，那家伙现在找的位置还算不错，但也没好哪去，这家伙一看就不擅长跟踪。就算自己没有命运之线这种便利的能力，那家伙的这种毫不遮掩的视线也能烤得一个普通人在挥拳痛击和落荒而逃之间二选一。
很快迎来了第三次，回头的莫丽娅再次察觉到那家伙掩饰自己本来视线的动作。
不幸的是，莫丽娅没有对这种情况感到烦躁或者不安，或是盼望4赶快回来好赶紧走的烦躁。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嘴角勾了上去，又悄无声息地下来了。
她集中精神扮演起一个吃瓜群众的角色，混在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里看着在冒险家协会废墟附近还在争论的二人。
然后忽然转头，直勾勾地往那家伙的方位看了过去，正看进那家伙的眼睛里。
这次，那家伙没来得及移开视线。
对她而言，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棕色的眼瞳返照着天地间森然的白影，流动着的却是无生命的深渊，有如橱窗里的娃娃，机械的光亮无一丝活气，凝固在不知内容物的苍白面孔上。
啊，终于。
那个上午刚刚突击采访自己的家伙现在落荒而逃，这次她的线远离了很远，莫丽娅松了口气。
然而放松了没多久，莫丽娅很头疼地感觉到，那家伙又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