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上船来了，虽然周围弥漫着一种“居然还真让她上来了啊”的奇怪视线，但并没有什么人对自己做出什么实际性的阻拦或者驱赶，因此莫丽娅也就旁若无人地走近这些人，靠近到被大批量拆箱的书籍们。那些男人们一本本拿出这些书，确保拆开了每一个包装，然后边撕边往水里扔。
没有看到现场看起来像是指挥的人，但这些水手打扮的人们确实都很忙碌，而且自顾自形成了某种类似流水线的东西。有人负责把一箱箱书从其他货物里搬运到甲板上，有人负责开箱子，有人负责把已经打开的箱子搬运到船边近水的地方，有人负责从这些处理好的趁手箱子里拿书，勤快的会利索在合适的地方撕几下，确保让封皮跟内容分家，或者让相对结实的封皮没有办法保护书内脆弱的纸张，然后在把这些东西丢下船，懒蛋只会破开包装确保书的内部能够进水，然后就扔下船了。
像是和这些人很熟了一样，莫丽娅也从书箱里拿出了一摞书，开始做撕书扔书的事情。只是，她毕竟和那些人不同，所以她在撕之前会先仔细打量打量这些书的内容，接着再做这些事情。
似乎是某种语言的教材，好像打算教会某些人会什么语。能看出这个不是因为莫丽娅学识出众，恰恰相反，书上的这些文字不论是封皮还是里面她都一个字不认识。但还能做出这种判断的原因，是因为这书的布局让她想起了从前跟着佐伊一起学习迪奥特语时用的双语对照教材。
找了找看看有没有插图什么的，还真有，插图画的似乎也是苹果、父亲、农民、大海、河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就那个语言学基础。
看不懂，一起扔吧。这种败家事情平时自己根本不可能做，今天能有这种借口胡闹也挺好玩的。想到这，莫丽娅也学着周围人的样子开始让封皮跟内侧的书页分开，然后沿着船沿丢了下去。
看看下一本是什么。
照旧看不懂，只能确定这书是刚才那本双语语言教学书内两种语言之中的一种，是打算被教学的那种语言写就的。不过莫丽娅到科西嘉岛来暂时也没遇到语言问题，考虑到门口那位放哨人员的和自己相处时的反应，似乎……审美上自己应该也和本地人没有过大的隔阂。说起来自己的灰头发倒也没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哈，起码在这艘船上是这样的。
又拿一本，还是外文，仍是不懂，撕了丢去。
十多本下来，周围的人们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存在，甚至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而莫丽娅也很自然地在这里看书或者扔书，能看懂的书她自然会看一会儿，不过看懂之后她反而不怎么希望自己能够看懂了。
“此处土著，皆属蛮夷。唯杀可扬我圣神武威，使蛮夷畏服。”
“那造成世人反对圣教的缘因正是信仰自由，所以刑罚叛教徒是绝对没有害处的。”
“南特敕令极为可憎，它给予每个人以信仰自由，而这是世间最有害的事情。”
……
虽然这本使用莫丽娅没有任何阅读困难的弗朗斯语写的，但这是她撕得最快的一本书。
什么疫病晚期言论，都什么年代了，没听老百姓在国内“矮子”“矮子”的叫的，实际管着自己的皇上尚且自由讨论，凭啥听你教育什么对什么错啊……
又随便翻了翻其余的书，现在莫丽娅远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有耐心了，给每本书的时间都变得有限起来。一方面，这些书的内容确实很影响她的心情，另一方面，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要接头的人还是没来呢？
扔的人其实不少，光在船边往下扔书的就有三十多号人，更别提配合他们的人了，多少书能架住他们这么祸害啊。莫丽娅一边把书撕吧撕吧扔进海里，一边用命运之线反复打量船上人的动向。
没有明显变化，没什么人来找自己。
虽然莫丽娅跟爱书之人没关系，但只要自己拿到的书内容不是太奇怪她还是会把书留在她附近的箱子边上的，甚至看到质量好的带走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但很可惜，到目前为止，莫丽娅能看懂的书就没一本相对正常的。
都是些，相当古怪的思想。
现在想来，这些本地人应该能看懂一部分书的内容吧，或者起码组织他们这么干的领导是知道这些书是什么内容的。以莫丽娅能看懂的部分来推测，这批书应该是来自拉特兰或者亲拉特兰势力，而且很多书形制一样内容重复，还有测试题什么的，应该是某个或某类学校准备使用的教材和教辅材料。
打算进行的教育类型嘛……总之顺从教廷就完事了，不管是科学意义上还是宗教意义上这些书本的教育目标都挺无药可救的。
“全能者乐意叫人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举行礼拜。正因人们没有遵守这个法则，所以发生了许多的弊病和异端。”
“赎罪券有神奇的效能；可以预赦购买人将来所犯的一切罪，而且连悔改也是不必要的。赎罪券非但能救活着的人，而且也能救死了的人；他们的钱币何时碰到库底，叮当一响，他们所代为付款的死人的灵魂便立即从地狱里升到天堂了。”
诸如此类……
根据莫丽娅能看懂的部分，莫丽娅判断这些书基本上打算办三件事：
一、用教育手段和平地演变掉、废除掉科西嘉人的科西嘉语，并把科西嘉人的“去科西嘉化”。
二、我，上帝，打钱。
三、你们现在过得不好都是弗朗斯人的错。
抱着屎里淘金的大毅力大忍耐，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心理，莫丽娅还是坚持在撕书扔书之前都坚持看看里面的内容，只要自己能看懂。但很可惜，直到这些扔书的人已经准备散伙、自己扔完了能拿到的最后一本书的时候，莫丽娅还是没能获得哪怕一丁点的有用情报。而且，委托人说的那位会在自己扔书的时候过来和自己接头的人也没有露面的意思。
扔书的男人们和协助扔书的男人们已经重新集合在甲板上，本不是这些人一员的莫丽娅不太清楚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在这跟他们一起行动。
主要问题在于，说好会来的接头人还是没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