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丽娅做出这个回答之后，对话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你该不会是，旅行者吧？”
对方讲话的口气显然有很大变化，一副很害怕但还是要问的样子。
莫丽娅没有装傻，虽然她不是，但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旅行诸多平行世界，为了安全与力量抛却人心的杀人者。他们去到任何一个世界，都会带来灾难。
“我有一个朋友，算半个。准确说，两个朋友，她们都算半个旅行者。”
“她们为了你去杀的那些本不该死的人？”
“那倒没有，但如你所说，我确实本该死亡。我是感受了诸多世界的我的死，并用着她们死出来的情报，活到现在的。”
似乎被这个主张刺激到了，这位魅魔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你觉得世界是有序的，还是无序的？”
嗯，怎么忽然开始了这么形而上的哲学问题？莫丽娅现在有些无所适从，她试探着说道：
“嗯，大概是有序的吧。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不错，世界是有序的。世间万物虽有诸般变化，但终有定数。日升日落，潮起潮退，生死祸福，皆因有序而维持其存在。如果世界陷入无序，就必然陷入毁灭。故此，每个人都要维持秩序，而离弃秩序之人，就必然背负罪孽。罪恶最初的含义就是箭偏离靶心，现在也仍是这样。”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吃饭的时候，是需要餐叉把肉片送到你的嘴里，这是你饮食的秩序。所以当餐叉自己吃掉肉片的时候，它就离弃了秩序，有了罪。”
其实这个比喻对莫丽娅并不合适，因为她从小到大没吃过几次肉，一开始是没得吃，后面有得吃了也没有一点世俗的欲望，但她能听懂，就算了。
“餐叉并不会吃肉。”
“是的，那假如餐叉吃了你的肉，你要怎么办呢？”
“把吃肉的餐叉收起来，换成不吃肉的餐叉，继续吃。或者，如果肉吃光了，我就再做一份，或者做点别的。”
“不错，不论你后续花费了多少精力和时间做了什么，这都是餐叉违背秩序的结果。所以餐叉已经犯了罪，它应当支付你本可以不耗费的精力和时间。可它绝无能力偿还这一切，因此回归餐叉本来的样子是它唯一能做的。秩序不容破坏，因为破坏的后果是不可逆的。”
“既然这个餐叉都能吃肉了，那么它为什么不给我做一份东西吃呢？它不过耽误了我点饭，它做份不就两清了，甚至以后我都可以让它给我做饭。”
魅魔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敬畏，仿佛神明就在此处：
“太初不可视，生死不可违，未来不可测。违逆秩序的后果，不可估计。”
她的态度稍微放松了些，也不再盯着莫丽娅的眼睛：
“你最好是在跟我开玩笑，怎么可能会有人死那么多次呢，就算是诸多世界也不可能。不然你死得越多，由你连接的平行世界就越多，这样下去平行世界的秩序就完了。如果你真是你方才所说的那种级别的死者，那么这个世界的污秽确实就有了个靠谱的重要来源。因为污秽就是违逆秩序的后果，死者不可苏生，当死之人不可不死，如若违反，必有灾殃。”
鉴于莫丽娅见过污秽带来的破坏作用，莫丽娅确实不想给污秽打圆场，但这样下去的话，话题就要离谱起来了。
“那要怎么治理污秽呢？”不信邪的莫丽娅还是问了。
“肃清观测太初之人，让死者回归死亡，封闭预知未来的眼睛，这样污秽就可以消失。”
果然，她只是比较矜持，不好直说让我去死，虽然她说了也没什么用，自己是不会去的。
还是把话题转回普通点的情况吧。
“那么其他人是怎么使用污秽的呢？引入体内？那是什么？”
“在南科西嘉的尼革，存在着一些污秽聚集区。那里的人们很擅长使用污秽，他们会定期组织幼童进行资质检测，并为合适的幼童召来污秽，让幼童与污秽签订契约，成为操纵污秽的神使。在那边，污秽是禁用词，他们认为污秽的力量来自于死神哈迪斯，是哈迪斯在人间的力量显现，并且宣称对历史上的疫病负责。”
“我从未听说过这号人，他们似乎并不活跃。”
“他们只能活在污秽地区，离开污秽地区就会发疯。毕竟与污秽签订契约之后，他们相当于与污秽融为一体，成为大污秽身体的一部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离开污秽地区，就等于割他们也割那地污秽的肉。不然以他们的武力，对现在普遍流行的魔力体系确实是个大麻烦。不过不排除他们中有人已经研发出了在一定时间内离开污秽地区的技术，否则这次袭击车夫的人不可能有能力使用污秽。”
“他们宣称哈迪斯为疫病负责，那他们怎么活过教廷的肃清的。当年的疫病可没少给教廷造成损失，以教廷的性子没理由惯着他们。”
“教廷试图核实他们的宣称，然后发现他们在胡说八道，就没有再管了。”
“除了哈迪斯之外，那里的人们还供奉别的神明吗？外地人可不可以进去，能不能出得来？”
“你知道我们这车做情报生意的是魅魔，所以可能威胁到魔力身体的东西我们是不乐意自己去碰的。而借助别的人能得到的情报也就这么多，具体能不能进出，你还得到附近去打听。”
“最后一个问题，那边有没有什么恶名在外的山？或者有名的污秽无人区？”
“你以为去旅游啊，还有这种消息？”
“圆盘锯和修女的组合一般是什么人？”
“当然是裁判所的部队……你上哪见到的圆盘锯？见到那玩意的基本不会有活的。”
“在那座山上见到的，嗯，我有一个朋友，正在……”
魅魔现在觉得面前的孩子多少有点精神病，她准备跑路了。
“好吧，你不要再说了。我回去了。”
连一刻也没有为自己的遭遇哀悼，现在冲向马车的是，灰发的成年女性。
真没意思，我还没问完呢。
结界破碎，没尽兴的莫丽娅看向车夫，在无人为没让她尽兴而感到抱歉的现在，她向准备一起去结账的车夫挥挥手，缓步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