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您提供的情报，这么说来，如果不阻止这种事的话，灵域确实会有崩解的危险。只是，灵域已经屹立了千年，总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彻底消失。”
“但它现在确实有消失的风险了，这也是个事实。而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最近的传言？说灵域很快就要消失了。”
此前，有一只吸收了大量污秽又在出界之后消失的虫子，某种意义上是莫丽娅撵得它太紧害它这样消失的，在猫头鹰面前，莫丽娅忠实地提供了自己对那虫子的所见所闻。与此同时，她也脸不红心不跳地补上了由自己下令布散的谣言，好像之前一样忠实可靠。
“无稽之谈。这并非本能反应，而是我完全相信那虫子事情的基础上依旧会做出的判断。你是外来人，并不了解灵域的历史，所以才会把这种传言纳入考虑范围。”
男人的脸色依旧很平静，只是眼底闪耀出超过莫丽娅预期的狂热。
“这种传言不是第一次了，但说这话的人已经换了一代又一代，灵域却依旧存在。天下本就充满灵力，我们吸收灵力，使用灵力，在死后把灵力还给大地。这片土地是神圣的，和其上的灵力一起，永远长存。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必如此。”
灵域将要不复存在本身就是莫丽娅编造的谣言，是为了制造恐慌、搅混水和捞情报才放出的假话。这东西被否定并不让莫丽娅并不感到意外，但面前这人宗教性质的狂热迫使她阻断了本打算尝试的话题。本来她还幻想着就污秽和魔力的正统性和历史和这个人做点交流，但现在看来这么办事绝对不会安全。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彻底得罪面前的男人，以及他在自己面前所代表的亚述帝国，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了。
“现在谈灵域的覆灭确实有些危言耸听，但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您这边可以考虑一下应急的办法。那虫子是我亲眼所见，而且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东西的成因。但它所造成的破坏我们都可以看见，如果那东西还存在更多的话，工厂的白化就不是一次事故，而仅仅是一个开始。假如工厂的白化在意料之外的时间点以意料之外的规模出现在公众面前，那一定是个需要认真应对的棘手问题。”
“这话是真的，只是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不是我能做的决断，这是亚述内务，不劳小姐挂怀。炉心已经调来了，您要做什么事情就快去做吧。现在我就带您去见您打算亲自讯问的东方人，也希望您能问出您想要的东西。”
果然当自己被认为不会随便动手的时候，就碰了一鼻子灰呢。
虽然有点不太高兴，但其实对面给的也已经够多了，不该贪得无厌。擅闯军事重地没有蹲监狱，要求拿炉心就拿到了，以一个帝国的体量来说已经对自己很宽容了。就算这些人自己有能力随手捏死，但那么做一点好处都没有。搞情报的事情从来不是能不能，而是该不该，有时候该不该都不好用，得是赚不赚。真按着绝对的武力差距把他们都宰了，情报你给我找啊。而且，
这些人啪一下死掉了，老百姓怎么办呢？
吃人的、剥削的秩序也是秩序，在没能力也没意愿亲手建立一个更好的秩序之前，行侠仗义不过是杀红眼而已。
杀自己的人少了之后，现在自己已经不需要追求自保的能力。生存和毁灭的那一页已经翻过，现在自己想要的是平静的生活。
在平静的生活里，自己不需要为受伤就会流出污秽而感到以往没有的恐惧；
在平静的生活里，自己不需要为即死与灭国的力量而背上不想背负的义务；
在平静的生活里，自己不需要为莫伊拉伸来的援手而度过不合心意的人生。
饥荒年间的过去不堪回首，逃亡时期的过去跌宕起伏，跟这些相比，现在的调查生活简直像是在度假。但恐惧却并未离开自己，在家里就有的毁灭冲动至今不灭，仍然原因不明；背上的黑锅虽然已经离开，但真相仍与己无关；旅途对自己并无意义，但它的主人并不是自己。
更可怕的是，它确实是有主人的。
她想起圣书中了不起的圣保罗写下的书信中那句让人不安的话：
因为我们成了一台戏，给世人和天使观看。
说实在的，虽然自己每次都能在快死的时候恰到好处得变强那么一点点，但这么明显的安排还真是让莫丽娅感到有点恶心。
快被匪村的人围死的时候会了命运之线，快被怪物附体的时候会了剪线，快被佐伊消耗掉的时候忽然清醒，快被柯罗诺斯玩炸的时候拿了污秽，有可能被困死在地下的时候学会了用污秽穿墙。
自己的命运，毫无疑问地被设计了。
而这一路上陆续伸来的决定性的援手，只有一个来源。
命运女神莫伊拉。
净秽的莫伊拉。
污秽的容器莫伊拉。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不是简单地杀死自己，很多次，她只要什么都不做，自己就死了。但她救了自己好几命，已经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的目的是好是坏？
莫伊拉的坟或者莫伊拉，莫丽娅总是要见一个的，她没法忘记伪世里的事情。
莫伊拉今天能操控自己的身体让自己驱使污秽救自己一命，明天就能强迫她为不知道的东西赴死。这是个非常白眼狼、不知恩图报的假设，毕竟没有莫伊拉乱七八糟的支援，她早就死了。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莫伊拉对她还挺不错的。但她必须要这样去做。有剑不用和没有剑是两个概念，蜜蜂任由养蜂人带走蜂蜜、蜂王浆甚至蜂巢，谁会去夸蜜蜂知恩图报呢？不如说，它们根本没有不“知恩图报”的资格，宣传蜜蜂知恩图报的非蠢即坏。
除此之外，被强者庇护照拂了所以一切都要听从强者的话，当一个顺命的好弱者？不行，想要帮上她忙的话，你应该变得比他更强，然后说：现在，我来保护你。
因此，魔力和污秽正统性的话题，不会被自己放弃。这关乎与自己相关的世界的真相。
这个话题必须谈，猫头鹰不行的话，温天佑总是可以的。
一系列交接结束后，隔着监牢的铁栅栏，二人三目相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