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温天佑。会在那个工厂里碰到你，我很意外。”
1817年9月16日，星期五，中午。
在说这话之前，莫丽娅先从附近狱卒的值班室里讨了个凳子，在温天佑的小单间门口坐定。因为被抓的时间太短，温天佑并没有在足够正式和专业的牢房里，严格意义上讲，这里只是个拘留所。监狱又不是旅馆，不存在抓进来就可以随时入住的情况，对于才被抓几个小时的温天佑，现在没有什么靠谱的监狱欢迎他。
那女孩已经不在身前，猫头鹰恢复了死着的脸，这年头能让他必须客客气气说话的人不多，好在他并没有忘记那种说话方式。哪怕因为自己全程陪同、特事特办已经极大加快了那些人的办事效率，整个流程还是很长。这一套手续办下来，猫头鹰心情并不算太好。
帝国的部门疑似有点太多了。
他看向房间里的那个水晶投屏，上面忠实转播着使魔的所见所闻，是在征得那女孩同意之后才布置上去的。
“是你啊，真正的脸比在学园里漂亮得多啊。这次用的是什么名字？”
温天佑靠墙坐着，双腿叉开，虽然看见了莫丽娅，但也没有靠近铁栅栏。虽然上了手铐和脚镣，但并没有沿墙固定，换句话说，他是可以和大部分被探监的囚犯一样凑过来抓着铁栅栏的，只是现在他不想。
“莫丽娅·维洛切，不过不是这一次用的，这次是真名，生来就有的那个。”
强迫自己不死盯着温天佑那个不闪的假眼，莫丽娅悠闲地回答。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您现在是大人物了，时间宝贵，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
不清楚这股莫名的怨气从何而来，莫丽娅有些困惑。
虽然一上来就给自己戴了个大人物的高帽，但其实完全没把自己当大人物。毕竟，连猫头鹰都不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不如说，在现在的污秽之地，只要知道她现在情况的人就没有敢这么说话的。
难道，这家伙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只是觉得自己和那些军士本就一伙？所以才没被抓？
那个灵力拘束仓确实里外不通，开箱的时候自己又站在远处他看不见，没多久自己就被猫头鹰保下来了，搞不好他真不知道。
噗嗤。
“啊哈哈，不好意思啊，”莫丽娅笑着搓着手：“上面知道我跟你认识之后非得让我来审你啊，说审不明白我就别回去了，我也很难办啊。要不您行行好，起来聊两句？来，给你摆个凳子。有事都可以谈。”
男孩的眼睛间或一轮，使人知道他尚不是个死物。但他的腿上忽然多了陌生坚硬的重量，一只通体漆黑的椅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顶着镣铐搬起那东西，把它从身上拿下来，摆在一边。
那是个新鲜的扶手椅，是污秽的造物。
他瞄了莫丽娅一眼：“难怪你在学园里魔力那么低。”
搬了椅子到近处，温天佑坐了上去，把被沉重镣铐坠拉的手放到扶手上，舒了口气。
“我来这的理由和别的人已经说过了，我老婆要死了，我得拿炉心救她，就这么简单。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贝阿朵？我记得我离开学园的时候你俩都还好好的呢，她出什么事了？”
温天佑把脸伸到铁窗之间：“你凑近点，我小声说给你听。”
莫丽娅侧耳过去，但也随时防着他会不会翻脸想咬掉自己的耳朵，毕竟刚见面那份怨气不像假的。
“她死了，但我能让她活过来，这个仪式的其他材料都凑齐了，除了炉心。死者苏生的秘术不会受欢迎的，你不要声张。”
莫丽娅面无表情地重整态势，用正常音量说：
“那你这个药是怎么用炉心的呢？详细的步骤能不能给我，或者解释下原理也可以。”
见到莫丽娅想了个不错的幌子，温天佑稍微放心了点。
“药我已经备好了，只是激发药力的法阵只有这里的炉心才能供能。激活法阵后把吃了药的人放进去，人就能醒过来了。”
“虽然你这个理由挺正当的，只是亚述又不是做慈善的，而且我听说你进去的时候伤了人？”
“为了得到炉心，这是必要的决断。”
温天佑淡淡地说。
莫丽娅忽然敲了一下铁栅栏：
“你这个态度我怎么帮你脱罪啊？你清醒点。伤人的和在监狱里面的是你，不是我。”
温天佑被噎了一下。
“你不会懂的。”他别过头去，小声说。
“我懂不懂不重要，这里的大人物们肯不肯放你出去，肯不肯给你炉心，这一点更重要。别说你没在工厂里拿到炉心了，我就当你拿到了，你现在能自己出去吗？闯进军事禁区、打人，关你三年算轻的。”
“不行！最多三十天！贝阿朵不能没有我！”
他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
“你都知道她不能没有你了还这么狂啊。真是服了，听着，你得想办法证明你对亚述帝国有用，让这群人同意不追究你之前干的事情，你才有可能出去。”
温天佑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是大商血宗最后的传人，来弗朗斯拜会血祖讨教重振宗门之道。只是因缘际会我不得见血祖，慢慢流落至此。那药是我宗不传之秘，如果你们既往不咎，给我炉心，能让我救活贝阿朵，我愿尽绵薄之力，把血宗传承的心法和绝学全数开放，让亚述的灵使们参悟。”
唔……
总算稍微上道点了，跟这人说话真费劲。
“等我一下，我去拿纸笔来。”
“啊？？？”
没等温天佑说什么，莫丽娅就去讨纸笔了，没多久拿了一沓纸过来，上面放着笔。
“那个，我……”
莫丽娅快速的点点头，一副我都知道了的样子，接着连人带椅子把温天佑往后挪了一块，给他用污秽捏了张桌子。
“……不是，真写啊？！！”
温天佑终究还是没忍住，剩的那只活眼里难得翻出了些索菲亚学园时期的活气。
“也不用都写完，你先写个摘要给我，开题报告写过吧，就那个，骗经费用的那个。啊呸，争取研究资源的那个。凭什么你说个血宗传承人家就得买账啊，你写个摘要就行。我给他们看了，他们同意，剩下的都好说。你看，这不就能出监狱了吗？”
在纸上随便划了几道，温天佑确定这笔的质量确实还可以。只是，无形之中他自己似乎都很配合地踏上了悲惨命运的路口。
越想越不对劲，他抬头对上那双略带忧伤的蓝紫眼睛。那眼睛虽然确实带了些玩味，但确实不是开玩笑。
“快写呀~你不会真以为随口糊弄两句就能让所有人把你供起来吧~我最晚周日就得回去了，这事你这几天弄不完就在牢里蹲着，蹲着蹲着贝阿朵就凉啦~”
他很有内容地盯了莫丽娅一眼，不知是怨毒还是感激，握笔的手抖动了半天，终究还是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