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实验体,这里是HIP013号人类传承计划方舟系统,传承者013号正式启动。地表探测器于3个月零4日前在0.05秒内感应到超过10的13次方数量级的能量释放,并在那之后失去了与传承者的联系。地表清理系统于76小时前启动,根据当前辐射强度计算,预计地表将于31年零6个月之后可以供实验体存活,并根据现状启动SK计划。
以下为SK计划A级基本条例:
1.HIP013号方舟最高判定和裁决权利由传承者执掌。
2.实验体允许且务必以人类的形式使用方舟中的一切资源,资源开放度受限于实验体权限。
3.一切以破坏系统为目的行为被列入A级禁令,目标单元将被摧毁
……”
“实验体需保证人的模式进行生活,包括体能劳动,摄食,学习,思维劳动,精神享受等。每个实验体配备独立私人空间,可依靠3D打印技术自行布置。为保证实验体正确进行人类行为,每1人工日需要完成如下基本指标:
1.体能劳动:6小时*标准强度。
2.学习:1小时*标准信息量。
……”
“干涉其他实验体正常人类活动,B级惩罚,剥夺行动力,并施加神经刺激惩罚,时长7人工日。”
“靠啊啊啊!把身体还给我!快停下!”
“啊啊啊啊啊!让我死吧!”
“咳……咳!”刚强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大抽一口冷气,紧接着急促的喘了几下,夹杂着点点血斑的痰液被咳了出来,细细一看,那丝暗红亮的有点诡异!刚强悚然一惊,他立马掀开被子冲进了厕所,厕所的感应灯在他进来的那一刻亮了起来。
柔和的明黄下,镜中映出一个面色苍白,乱发成虬的面孔,他惊恐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镜外的刚强,想要找寻口腔中的恐怖存在。然而恐怖电影中的情节并没有发生,那张嘴中并没有长满溃烂,也没有恶心的寄生物,有的只是智齿牙龈处的丝丝血迹,以及旁边被咬破的嘴唇,心中似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的刚强只觉得浑身一阵脱离,他扶着水草的边沿,试图让自己的气息缓过来
“靠……该死……该死该死!!靠!”刚强啐了口唾沫,举起旁边的杯子漱了漱口。他疲惫的抬起了头,重新审视了下镜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身材不算高大,但却很结实,隐约可以看到淡淡的腹肌线,手臂并不粗壮,却有着不错的力量。他的视线继续向上,与镜中的那个他四目相对,那张脸已不似先前那般扭曲,却画满了疲惫的线条,额前的发梢还挂着点明亮,想来应该是先前出的冷汗。
“妈的……这时候居然做这种梦。”刚强回味着先前的梦境,那清晰的恐怖似是扎了根一般牢牢定居在他记忆的深处,无论如何也没法将之挥出脑中片刻。他简单的洗漱了下,走出了卫生间。黑黢黢的房中已不见人工月光,仅有的莹莹淡绿从床头柜上的电子窗口透出,上面显示现在是人工日4时。
“人工日么……唉,出去转转吧”刚强心说。其实他知道在这所谓的方舟中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转,这里的确很大,但是大的空旷而寂寥,几个按照功能划分的区室虽各不相同,却也无甚色彩。
夜晚的走廊显得很安静,众人的房门紧闭,因为是隔音的,所以完全听不到一丝鼾声。天花板上分布着一模一样的照明源与装饰用的圆角矩形,两者错落排布,纠缠在一起,显得杂乱无章,不过刚强知道那之中每9平方米其实隐藏了6条螺旋线,每条螺旋线都被圆角矩形和照明源精心的描摹了轨迹,甚是隐晦。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有瞎搞参数化设计的笨蛋,这天花板的设计实在是丑死了。”刚强撇了撇嘴,走进了数据室,评论天花板的设计让刚强心里多少好过了一点。
“喔,刚强,你也没睡?”策并没有露出平时的’独特’的笑容,似乎也显得有些疲倦。
“是,是啊……做了个让人恶心的梦,”刚强走了过来,坐在了桌子的另一端,“原来博也在……”。听到刚强的叫唤,博从一台机器后面露出脸,点了点头,又缩了回去。
“策,你也睡不好么,是不是因为传承者的事情?”刚强双手捧着茶,一脸忧郁地看着对面操作本子的策,心里却焦急地琢磨着怎么跟策说说梦的事情。策以前的研究方向是凝聚态物理学,通常人以为学物理的都比较死板,其实刚强心里清楚,策是个涉猎极广思维灵动的人,他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担忧……不,一定能的!
“喔,也许还没适应这个新环境吧,过段时间就会好了……”策幽幽的跟了几句,手却丝毫不见放慢,如弹钢琴一般操作着界面,分拣着有用的信息。
“喔喔,似乎发现一条有用的信息,刚强,2041年,保守派联邦发现巨额不明资金亏空,经调查为熔岩层能源开发计划运作严重超过预算导致,虽然部分联邦分局依旧对此抱持怀疑……啧啧,你觉不觉得,那笔超支的资金都在咱脚下呢。”
策一扫先前的慵懒,尽情地挥洒着他’爽朗’的微笑,并快速的将这条消息加入了记事本窗口。
“策!”刚强根本没有听进任何信息,他有些焦虑,他不知道策是在避开话题,还是真的不在意。对于传承者定下的那些规则,刚强发自本能的不安,而且他相信策一定也一定明白这种不安。
面对人工智能,若机器人基本定则不适用,失去控制权的人无疑会彻底暴露在极度的危险之中,如果连活不活的过明天都不知道,谁还会有心思担心别的事情!白天刚强按部就班的完成“实验体基本指标”,忙碌的作息可以让他暂时忘却这些忧虑,而符合标准的生活行为则可以让他保证自身的安全。
尽管如此,忧虑依旧缓缓的流淌并沉淀下来,积压在梦境之中,而梦境也一次次变的更为离谱而可怖。最近,刚强甚至梦见自己违背了实验体基本章程而被传承者审判!他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无论这里是不是被人工智能统治的监狱,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自己的状态正越来越差!这不是一次偶然的梦境,每晚啊每晚!
“策……别这样!听我说……”刚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脆弱,他低着头,也不知是对着策讲,还是在自言自语:“其实吧……我之前做了个噩梦,而且这段时间天天做这个噩梦,一个很恶心的梦”说罢,刚强自嘲的笑了笑。
“什么噩梦?”策继续目不转睛地分拣着信息。
“也许你会觉得很幼稚……”刚强摩挲着手掌,似是在缓解自己的焦虑,又好像在思考该如何开口。“好吧不管你觉得幼稚与否……简单来说,我梦见我有一天因为一件事情揍了方舟上的一个人,对……仅仅是揍了他一顿。
然后我被系统收押了,施加了很可怕的惩罚,剥夺行动,剥夺知觉,仅留下意识……就是……那种精神脱离肉体,仿佛旁观着躺在刑床上的自己受刑的感觉……一遍又一遍的体验,很久了……我甚至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存在在刻意地对我的睡眠施加影响……”
刚强声音越来越低沉,他尚未发现自己的的拳头早已攥得死死的,指甲在手掌中刻出了深深的痕迹。有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紧张, 于是赶忙的松了松僵硬的拳头。
刚强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有些羞愧的低声道:“不好意思,一回想起来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少顷,刚强正了正坐姿,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缓缓地说道:
“策,你应该明白所谓的判定权和裁决权意味着什么,别人不清楚,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在这个状态下我们没有任何可以制衡传承者的方法,哪怕造成一点影响的手段都没有。这不是很明显的么,我们被传承者控制了,而谁又能保证今后她不会对我们施加什么危险举措,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万一……”
说到最后,刚强的瞳孔瞬间放大,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结局。
“刚强”策拍了拍刚强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示意他冷静下来,接着说道:“目前我没法完全回答你的问题,也不知道万一真的出现了什么威胁我们的情况我们该怎么办,但是我想有一个问题我能给出一个线索,关于传承者是否在’统治’我们的线索,相信我。来,咱们去生理室,我能在那给你部分答案。”
策放下本子,示意刚强跟着他走,两人穿出紫色的隔离们,沿着中央室外圈的通道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