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打响后,教古典课的白发老头又意犹未尽的多说了几句,看样子是打算延长授课时间,不过这举动立刻引起了一部分学生的不满,这些人他们嘴里满口胡话,把谎言堂而皇之的当做理由。几个任职班委则冷冷地在一旁隔岸观火并不作声。
在学生们脱缰似得狂野下,老头很快便放弃了,他干咳了两下,示意下课。
在老头带着公文包有些仓皇的离开教室时,学生们发出讥讽造作的大笑,而平时一贯活跃的河田雅治此时却对这场闹剧视而不见。
他低垂的头始终没有抬起过。
这并非是他极度喜欢盯着自己粗糙的双手,而是他怀揣着一个身边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不,倒也并不是都不知道,可能只是还没有人注意到罢了……或者是——没人关心。
“雅治,发什么呆呢?赶紧走啦,社团活动要开始了哦,今天可是历史性地有女生加入我们摄影部,不知道长得可爱么?你怎么不动啊,快点啦!”雅治的死党一边嚷嚷着一边朝他走来。
“对不起阿树,我今天家里还有事,活动不能参加了。”
“你搞什么鬼!怎么突然间……”
“对不起。”雅治打断死党的抱怨,抱起书包径直朝门口走去。
“啊!我知道了!混小子!你肯定是跟那个绿川搞上了是不是?怪不得之前还看你大献殷勤!”
雅治的脚步在听到绿川两个字时突然慢了下来,他停在教室的黑板旁,用充血的眼睛望着身后的阿树。
“呃……你干嘛这么看我?该不是生气了吧……”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雅治的声音仿佛突破了人类听力的极限,他的胃带在剧烈地张驰,所有的食物几乎都要喷薄而出。然而下一个瞬间,雅治抿了抿干涩出血的嘴唇,确认自己根本没有发出声音,然后颓然迈出步子,离开了教室,丢下了阿树一个人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
搭乘电车回到家后,雅治没有理睬向自己搭话的妈妈,也没有答应辅导妹妹的国中课业,而是立刻把自己反锁在了屋子里。
房里没有开灯,窗帘也遮的很严实,在几乎没有光源的黑暗中,河田仍是很轻松的走到了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册子。
这本蓝色封面的册子是河田自己亲手做的,里面夹满了由他拍摄冲刷的照片。
“真的非常喜欢摄影,以后希望能够成为杂志的专业摄影师。”当时他用这个理由说服了父亲帮他买下了一台价格不菲的相机。
之后他通过不断的努力,在进入高中后已经有零散的报社和企业开始采用他的照片了,那时父母便也不再反对他将摄影当做一项重要的事业来做。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而这一切都是绿川的错!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雅治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拼命克制住,然后从怀中取出从父亲桌上偷来的打火机。
橘色的火在雅治的面前窜动着,像是有了某种生命,他再次环顾整个房间,墙面上,壁橱上,收音机上到处都贴满了自己在过去几年里拍摄的作品,有一张获奖的照片被他装进相框放在了自己的床头——即使把这些称为河田雅治生命的一部分也不未过。
只是他没有机会了。
雅治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想起那个姓高桥的刑警所告诉自己的话,这是挽救他自己和家人的唯一机会了。
打开从学校带回来的高浓度酒精,刺鼻的味道窜进了鼻腔,因为害怕被发现,只从理科室拿了一小罐,不过应该够用了。
河田雅治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中装着酒精的玻璃瓶和打火机一并扔向了曾经对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们,最为珍视的东西们,自己生命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