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原本应该已经结束了。但这时候，车队的男人像是终于从梦中醒来，突然来了精神。
他们从马车上取下自己的武器，开始一个个的折磨、杀掉那些已经被打倒，失去反抗能力的强盗。然后从他们身上找到钱和有价值的东西，高兴的咧着嘴相互炫耀。就像那是真正属于他们的，是他们的战利品，是他们解决了这伙强盗，从一开始就是。
——一群小丑。
王若逸对他们微微扬起嘴角，像是在微笑。
她想，如果这一幕上演在剧院的舞台上，我大概会为你们这毫无漏洞的精彩表演鼓掌，但这是现实，这样的话，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的道而言，这就多少有些荒唐，或是说有些过于传统了。
“嘿，小姐！”那个烦人的车夫走过来，一张谄媚的笑脸。“小姐您可真是太厉害了，刚才要不是您，我们这些人可就都要完了。您救了我们，所以这些钱请您收下。”
说着，车夫递过来一个圆鼓鼓的钱袋，他轻轻摇晃，一阵窸窣的金属声，意味着里面装满了钱。
王若逸接过钱袋。除了里面的钱，钱袋上还有着不少粘稠的血液和泥土。她的手被弄脏了，她抬起手，张开手指，阳光下已经是黑色的血液在她白皙纤长的手指间显得尤为刺目。
她看着车夫，平静的目光让他感到无法形容的冰冷。
这袋钱明显是你们从某个死去强盗身上找到的，不是吗？
车夫明白她的意思，他不安的连忙补充说：“小姐您要是觉得不够，我们还有，我们把钱都给您……”
车队的男人们都望着这里，几个人的手中拿着武器，那些武器正在滴血，因为它们刚刚被用来割开了强盗们的喉咙，刺穿了他们的心脏。
王若逸不想跟他们这种人说话，她沉默的收下了这袋钱，把头转了回去。
车夫松了口气，耸着肩膀，又难看的笑了一下。在之后的行程中，他闭上嘴，不再问烦人的问题、说难听的话，一直保持着安静。前面两辆马车上的男人们也有意压低说话时的声音，即便正常的谈话也都变成窃窃私语，掩盖在马蹄声中，不让声音传过来。
对了，那个人，那个被弩箭射中肩膀的车夫，这些男人在没有什么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把那支箭拔了出来，接着就是大出血，那个人晕了过去，陷入昏迷。按照当前的环境和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他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对面小女孩打开了那袋饼干，闻闻气味，自己吃了一块，给了旁边的女人一块，接着又拿给对面的王若逸一块。
看起来就像是春游的小学生的表现。
王若逸接过饼干放进嘴里，还是之前的味道，坚硬，枯燥，对此进行形容，她还是会说：这就像是一块生了霉的石头。
不过对小女孩而言，似乎这饼干真的是什么美味，她在品味它，明亮的眼瞳，凸起的脸颊，上扬的嘴角，看起来就像是在欣喜的笑。
“这个，好吃吗？”
小女孩用力的点了下头，“嗯，好吃。”
王若逸看着她的眼睛，又看看自己的手指，伸出手说：“把饼干给我，一会就好。”
小女孩不明白她的意思，把饼干还给王若逸，摆摆手，“谢谢你，我已经尝过味道了，这就已经够了。”
王若逸轻轻笑了一下，心想：在你的脑袋里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呢？可怜的小家伙。
她把手伸进袋子里，缓缓搅动里面的饼干。小女孩专注的观察着，通过那双睁的大大的墨绿色眼睛，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难以形容的变化。又过了一会，她那灵敏的小鼻子闻到了一丝香气，是一种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特别香气，当她想要寻着气味凑过来细细品味的时候，王若逸把那袋饼干重新递了过来。
那特别的香气显然就来自这黑乎乎的袋子里。
小女孩接过袋子，沉浸于那份香气的同时，感觉袋子里的饼干似乎变轻了。
拿出里面的一块饼干，她发现饼干从原本的焦黄色变成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深棕色，寻着香气把饼干放进嘴里，迫不及待的咬碎它，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份从未有过的美味。
“这是——”
明国风味的巧克力曲奇，也可能是拜占庭的，这两个其实差不多……
王若逸没有回答，因为这里不是地球，就算说了她肯定也不知道。
“味道还不错吗？”
“嗯。”
小女孩又用力的点了下头，拿出一块给旁边的女人，女人吃过后，那双看起来疲惫，缺少精神与意识的双眼中也短暂的闪耀出了一点光芒。
“这真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
道，能量的变换。一个麻烦且并不会有什么意义的话题。
王若逸微微摇头，依然没有回答。
然而小女孩在一番思索后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是一个巫师、术士吗？”
巫师、术士……
对于一个大概处于中世纪时代的世界而言，巫师、术士这两个名词的背后应该是有着更为特别的意味，尤其当这两个词是出自一个态度认真的孩子口中的时候。
王若逸也像小女孩那样压低声音，“这里有巫师和术士吗？”
“不知道，他们现在全都藏了起来，没人知道他们藏在了哪里。”
你说他们藏起来了？所以这个世界是真的有巫师和术士？
王若逸没有继续追问，对她而言，这种事只要自己想知道的话就总会知道的。她回答了小女孩的问题：“我不是什么巫师、术士，这不一样。”
“那么这袋饼干，你是怎么……”
“没什么，就像火焰把水变成了气，寒冷把水变成了冰，一样的道理。”
小女孩当然不理解这样的话，但王若逸不打算再解释什么。
“这个……”疑惑着，小女孩眼光一闪，“我知道了，这是一个秘密，是吗？”
一个秘密，嗯，不错的借口。
王若逸点点头，“没错，这是一个秘密。”
小女孩笑着拿来一个饼干，似乎是想直接放进她的嘴里。
王若逸并不介意，张开嘴，让她那样做了。
用马来西亚可可豆做成的巧克力曲奇，这是自己原本的设想，然而现实的成果距离这一设想之间实在还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与之前的生了霉石头相比只是变得没那么硬，外加有一点甜、有那么一点所谓的巧克力味。
——道，这当然还是道的问题。
所以说，我还没有适应这里，与在地球时相比还差了很多。
“格蕾，”小女孩说，“我叫伊尔-格蕾，你可以叫我格蕾。你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一个小女孩我的名字。
王若逸想了想，王若逸是她在明国的名字，一个东方的名字，而眼前的这一切都无疑更近似于西方，所以她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她在拜占庭帝国时的名字，“狄奥法诺，就叫我狄奥法诺吧。”
“狄奥法诺……”格蕾轻声嘀咕，表情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王若逸想，如果你觉得这名字奇怪的话，我还有日耳曼名字、法兰西名字和日本名字。
格蕾扬起一张可爱的笑脸，态度亲切的叫了她一声“狄奥法诺姐姐。”
姐姐……
王若逸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因为这不适合她，她实际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这样。
不过，看着眼前这个单纯表现出可爱的小家伙，她耸耸肩，心想，随便吧。
格蕾又拿来一块饼干，她又张开嘴，吃下了这块饼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