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什么，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像我这样，就算只是普通的感冒也很难治好的。”
“来吧，把您的手给我，让我给您看一下。”
“手？”
伯纳铎教士把手伸过来，袁明绘只是把手指放在他的手腕上，静静的，什么都不做。
伯纳铎教士疑惑着，没有说话，在平静的氛围中他似乎可以感受到什么，仿佛有什么存在正跟随血液流经自己的全身，也许是错觉，他不确定这感觉是不是真实的。
袁明绘松开手，“好了，我已经知道了。”
“我的病？”
“是癌症，你的身体里长了肿瘤，开始时应该是胃癌，现在已经扩散到了全身，达到了十分严重的程度。说的再简单一点，就是您的身体正变得愈发混乱，就如同现在的这个世界。”
伯纳铎教士呼出一口气，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能感受到，有东西在我的身体里，我的身体一片混乱，越来越乱。”他顿了顿，“那么，这病能治好吗？”
“当然。”袁明绘轻松的说，“没有什么病是不能被治好的。”
“这话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我不是在安慰您，我可以治好您的病，不过现在不行，这需要能量，而我现在没有多少能量。”
“你可以治好我的病？”
伯纳铎教士浑浊的眼瞳中闪过一点光，但随即便暗淡下去，他微笑着，仅仅是出于礼貌。
“如果是真的，那么到时候我一定会高兴的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您会知道的。”袁明绘也客气的笑了一下，“好了，该说正事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事情想要问您。伯纳铎教士，您了解这座城市吗？您有没有感到有什么正在这城市的暗中进行着什么？”
伯纳铎教士态度变得认真，“我不明白，你能说的更具体一点吗？”
“比如，我听见您刚才在与希娅医生的对话中提到，这城市的时间不到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伯纳铎教士摇摇头，“没什么意思，就像我们每个人都能看到的，这城市的情况很糟糕，而且这种糟糕还在不受控制的继续下去，照这样，我不敢想象这城市最后会迎来怎样的结果。”
“只是这样吗？”
“是的，就是这样。”
“那么，那个幽灵，我听说是您第一个将它称之为幽灵的，还说它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您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它神出鬼没的，就像是一个幽灵。而它出现后留下的恐怖景象，我觉得这种事也就只有来自地狱的恶魔可以做到。就是这样，我觉得对它而言，幽灵是一个很贴切的称呼，只是这还有些不足以体现它的可怕与残忍。”
“还有，”袁明绘继续问，“您应该认识一个叫做格莱曼的画家，他总爱跟人说些奇怪的话，对于他那些奇怪的话，您怎么看？”
“格莱曼，”伯纳铎教士稍加思索，“是的，我记得他，记得很清楚，他是个特别的人，会说些奇怪的话。”
“您相信他的那些奇怪的话吗？”袁明绘问。“不久前我遇到过他，不知怎么，他跟我说有一群可怕的怪物正在对这城市虎视眈眈，他当时的样子充满了恐惧，很真实。我想问您，您对这件事怎么看？您觉得他是在说谎，还是在说疯话？毕竟在梅丽莎的酒馆里我听过不少人说格莱曼这个人精神有问题。”
“一群可怕的怪物在对这城市虎视眈眈？”
“是的，格莱曼他当时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概括起来就是，一群藏在洞穴里的怪物，正在觊觎着这座城市，正在预谋着将这座城市一口吞掉。格莱曼他强调说这件事是真的，很重要。他本来想自己过来跟您说的，但他的胆子有点小，加上听说您生病了，就不敢来打扰您了。我这次来也是想帮他传达一下。”
“这件事……”
伯纳铎教士像是陷入进了某种沉思。
短暂的沉寂后，袁明绘小声询问：“您是想到了什么吗？”
伯纳铎教士欲言又止，摇摇头，苦笑说，“抱歉，我不知道，这听起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我现在还没有头绪。不过，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袁明绘将目光聚集在了伯纳铎教士浑浊的眼瞳上，平静、礼貌，又有着显而易见的刻意的微笑。
“伯纳铎教士，您刚才说谎了。对于这件事，您多多少少肯定是知道一点的，不是吗？”
伯纳铎教士又是礼貌的一笑，“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
伯纳铎教士又感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这一次更加明显，可以确定这不是错觉，而且……
“我说过，我可以看到您的大脑，因此诚实与谎言，对我而言都是显而易见的。”
“什么？”
这一刻伯纳铎教士的脸上充满了诧异，因为刚才这句话他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意识中。
这是错觉吗？这难道不是错觉吗？
“不，这是真的，这当然不是错觉。”
疑惑着，伯纳铎教士又从意识中听到了袁明绘的声音，同时从袁明绘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瞳中他感到了某种难以形容的特别的存在，对此他似乎是出于本能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梅丽莎酒馆不久前刚招的伙计，一个小人物，仅此而已。”
袁明绘没有说话，他的声音还是直接出现在伯纳铎教士的意识里。
“那么，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这是伯纳铎教士的下一个问题，可是不等他开口，袁明绘的回答就已经出现了。
“方方面面。这城市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具体的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但我有种感觉，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联系的，像一张蛛网，蛛丝与蛛丝之间存在着一个共同的交点，我想要知道那交点具体是什么。”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件事？”伯纳铎教士追问道，“当你弄明白了这件事，当你清楚了所有的一切，然后你想要做什么？”
“我现在只是好奇而已。其它的，我不知道。”
“好奇？你这样做就只是好奇而已？”
“我不是这里的本地人，我远路而来，这算是我遇到过的最糟糕的一座城市，我很好奇这城市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幅模样，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没错，就是这样。”
伯纳铎教士调整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袁明绘也移开视线，转而望向前方那尊奇怪的华石之神塑像。
在另一边，那名年轻教士已经提着装满圣水的木桶在门后等候许久了。
“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一个好人吗？”
此时伯纳铎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只剩下单纯的衰老与憔悴。
“真是老套的问题啊。我不知道，您觉得呢？”
“你至少，肯定不会是一个坏人。”
“是吗，虽然我觉得您这并不是在夸奖我。然后呢？既然如此，您想要跟我说说这城市的事情吗？如果您还是不想的话，我原本只是来要一些圣水的，而且听希娅医生的话，您应该休息了，我不能再打扰你了。”
就像希娅医生离开时的那样，伯纳铎教士也像是欣慰的对袁明绘笑了笑，“所以你是个好人呢。”
“您别这样。”袁明绘尴尬的摇摇头，“我不喜欢这样，这感觉怪怪的。”
伯纳铎教士扬了下眉毛，然后撑着胳膊尽力让自己坐直了一些。
“好了，该说正事了。对于这座城市，我虽然一直都在关注着，但所了解的内容其实并不比居住在这城市中的一个普通市民
多多少。对于这城市里的各种事我同样也是一头雾水，但是我可以确定一件事，就像你刚在说的那样，这城市中所有反常的一切都是有联系的，而这一联系的源头，或是说开端，我想肯定是三年前突然爆发在这城市中的那场灰死病。”
“灰死病……”
“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一夜之间便仿佛席卷了整座城市，到处都是将死的病人与痛苦死去之人的尸体。就是在那场灾难最严重的时候，城主一家关闭了城堡的大门，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如同是彻底抛弃了这座城市，直到今天也没有任何消息，甚至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一家如今在城堡中到底是死是活。随着城主关上城堡的大门，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城防军、城市卫兵、城里的医生和官员们对于肆虐的灰死病根本无能为力，甚至连城市的治安也逐渐无法维持。混乱、暴力，灰死病外，其它各种可怕的事情也开始在这座城市中愈演愈烈，逐渐变成了一场不亚于灰死病的骚乱，期间的一场大火甚至直接烧毁了市场旁边将近一半的旧城区，将那里变成了今天流浪汉和难民们的聚居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