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六岁…不对,应该是七岁以前的记忆。
我睁开眼睛首先发现的是一片白色,迷迷糊糊的。
这里是哪里?我又是谁?
“他醒了!”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句。真奇怪,明明还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却感觉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指的是谁。
“快,去通知家属!”
当眼睛终于可以看清周围时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周围站了不少穿着白衣的人。
“怎么有这么多医生…等等医生是什么?”
刚刚冒出来的想法让我自己都有些奇怪,明明不知道医生是什么,为什么会想到医生?
“等一下孩子,别怕。”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异常,以为我可能在害怕,一个女护士连忙安慰我。
“哦。”
我机械般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望向了窗外。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的天空很蓝,万里无云,好像一张刚刚生产的蓝色卡纸。
“柯可!你真的醒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柯可,谁是柯可?是在说我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转了头,一群人冲了进来。
“儿子,你还好吧儿子!”
站在前面的一男一女一个劲地问我这个问题。
当时的我只感到奇怪,好?我哪里好了?
“儿子,你还记得我们吗?”
看到我几乎没什么反应,前面的两个人开始着急了。不过看到他们着急的样子,我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爸爸妈妈…”
我下意识地这么回答。
听到我的回答,两个人似乎得到了救赎般,流下了眼泪。
“太好了,太好了…”
两人一直不停地说着。
看到我的反应,后面的人也忍不住恭喜起了我的父母。
“太好了,柯可没事。”
“是啊,一年过去了还能醒过来,真的是奇迹。”
“那么多人里就他一个能醒过来,肯定是奇迹!”
“太好了!幸好没的只是女儿,儿子还在。”
“是啊,虽然玲玲没了,但是柯可还在。”
……
玲玲,玲玲又是谁?她难道不重要吗?
后面的话我就听不进去了。
我又在医院里呆了几天,然后就出院了。我回到了应该是自己的家中,来到了应该是自己的房间。我想找一找能让我有印象或是亲近感的东西,但是失败了。无论是摆在桌上的故事书还是收拾好的玩具我都没有任何感觉,据说爸爸妈妈在我住院以后就没有再动过我的房间了,但是我就是没有任何感觉。
唯一引起我的兴趣的只有一本相册,里面装了很多小孩的照片。那些照片里有一个男孩,应该是我,但是我完全没有任何感觉。除此之外,照片里还时不时的看到一个女孩。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我的妹妹,她的名字叫柯玲玲,只比我小一岁,所以爸爸妈妈为了方便就让她和我一起上学。只是对于玲玲,我也没有任何真实感,我根本感觉不到她是自己的妹妹。但是我对于当时那些人的话一直很不满,至于为什么大概就是觉得这么说对玲玲有些不公平。凭什么那么说,难道玲玲就不重要了?
至于我身上的事,后来我也了解清楚了。我六岁时一天正在上幼儿园,不知道怎么了,幼儿园突然发生了很猛烈的爆炸,熊熊烈火一下子吞噬了整个幼儿园。当时的爆炸好像就发生在我的教室里。时教室里一共有二十五人,除了四个以外,其他人都葬身火海,而剩下的四人中除了我其他人最后也还是没能醒来。玲玲就是那时遇难的,最后连骨灰都因为被烧成粉末而没能分辨出来。
对于这个故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当时很多人都认为我很幸运,但是我也会感受到不少人的怨恨。甚至长大以后一次到街上有一个女人看到我就嘀咕道“凭什么你能活下来我儿子就不行,你配吗?”
虽然知道这是恶意,但是这也让我忍不住想,我真的配活着吗?
我完全没有任何有关那场大火的记忆,甚至之前的记忆也都没有了。一年的时间将柯可这个人的一切全部清空了。我与过去的我完全找不到任何联系。以至于我时不时想,会不会真正的我其实也死于那场大火中。
我曾和父母坦白过自己失忆的情况,但是他们只说没关系就算不记得了我也是他们的儿子。可能他们觉得这种爱的回答可以让我放心,虽然很感谢他们,但是这完全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活得没有真实感,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活着。
我就像是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明明应该从头开始获得属于自己的一切,但是“曾经”却让自己不得不继承自己的过去。对于那些亲朋好友甚至是自己各种感情,我都感受不到真实感…就好像一幢楼已经建到了第三层,但是突然发现第一层不见了。
活的没有真实感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至于我常常做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做的事。
随着年龄的增长,过去照片中的我变得越来越陌生。明明是我,但是我从照片中从来都找不到是自己的感觉。
我就这样孤单的长大,思考着这些问题。我活的很焦虑,仿佛看不到自己的明天。
周围的人常常说我太拘束了,劝我放开一点,开朗一点。我也不想这样,也想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但是不知道。
我时不时的会想,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解脱了。但是如果就这么死了,恐怕会有很多人会为我难过。我虽然没有活着的感觉,但是我也不希望有人会为我感到难过。而且我也会忍不住想,或许会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想明白这些事。甚至可能回想起曾经的自己。
……
“柯可,柯可。”
没有反应。
“柯可,你在干什么!”
“嗯!”
柯可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回来了。眨了眨眼睛,发现恒美正站在自己身边。
“恒美,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吧,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已经差不多10点了,你出来已经差不多两个小时了。”
“这么久了吗?”
柯可完全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
“好了,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走累了,休息一下。”
“真的吗?刚刚看你好像陷入了什么奇怪的思绪中。”
“没什么。对了,难得来一次,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
柯可试着转移了话题。
“那就…你自己想吧。”
“…怎么又是这句…”
“什么?”
“啊,没事。我想想啊。”
柯可又去买了一团棉花糖。恒美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吃了起来。
“好了,别光站在这里,赶紧回去吧。不然我们的早饭都该变成午饭了。”
恒美一边吃棉花糖一边把柯可往回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