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冰

作者:星屑夜空 更新时间:2008/12/14 19:26:30 字数:0

一九二九年的初冬,北平郊区,一个身穿西式衬衫外套,青色西装背带裤,两肩还背着个棉制登山包的年轻人跋涉在荒凉的山陂上。不为游玩,也并非找矿寻宝,只为了证明:这里有过中国古猿人生活的痕迹。

实际上,他和同学,裴文中老师杨钟健老师同来,但集体搜索工作已经持续了四天毫无进展,如果明天之前再没有结果,委员会将以资金不足为由取消寻找新遗址的计划。

『老师,不如让我们分开行动吧!』 他提议

前进中的队伍停下来,杨钟健转身,担心的说道:『但是,你们这些没有经验的学生,独立行动不会出问题吗?』

『没关系,杨老师,我们会小心的,总之,争取抢在明天之前找到遗迹,给学术委员会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自信满满回应道

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是乐允冰,裴文中的学生,十九岁,大学二年级。集体讨论过后,两位老师应允了这个提议。

被允许个人行动,允冰心情激动,观察采集自己遇到的石块,查验脚下的地貌,以此来判断这周围一带是否存在开掘的可能性。

不知不觉,日暮西沉,师生会合的时间快到了,假如就这样空手回去,如果大家都没有新发现,四天来的辛苦不就白费了?任性大胆的他下了一个决定:去远处的森林看看。

天色已黑,只听得猫头鹰的嚎叫和风穿过树林的呼啸声,此前一直忙于寻找遗迹的他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自幼生活在北平市区的允冰,从未见识过夜晚郊区是什么样子,无论怎样也走不出树林。他强忍着不去惊慌,拼命安慰自己:『不要害怕,只要朝着固定方向前进,肯定能可以出去……』

莫名的恐惧还是阵阵袭来,似乎……似乎,有一种杀气弥漫在他周围,定睛望去,意外看见闪闪火光,不对!不是火光,这是动物的眼睛,闪着金色的荧荧光芒,快速左右摇摆,他转过身,满眼仍旧是荧光,原来自己被狼群包围了!恨恨掐疼自己之后确认:这不是做梦!时间在这个时候凝滞了。即使高声呼救,同伴也听不见,甚至会让狼群提前行动。

『我死了的话,父母一定无法原谅我,这样绝对不行』,无路可逃,意识『死亡』的可能性,他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逼近的荧光,直到腿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两膝发软,不知不觉跪到地上。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空中传来飘渺的声音,音质那样稚气,口气温柔又略带冷漠。允冰就像巫师受到神灵的感召那样,听到一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唯独属于自己的,只会和自己对话的声音。

『你是谁?在哪里?』感觉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由于害怕唯一点生存的希望破灭,仓皇问那个不知来自何方的声音。

『我没有名字。』那声音如此响应道,不知几何时,一个年龄十岁左右,身穿旧式白色袄裙的女孩子出现在他眼前,银色披肩长发,发丝随风轻轻拂动。

女孩子站在地上,向跪在地上无法站起的允冰伸出白瓷一样光洁的手:『不用害怕,站起来吧!』

刚触及女孩的手指,竟发现她的手是冰凉的,更让人惊讶的是,当他的手和这只手发生更大面积的接触时,一种无名的温暖涌上心头,似乎很久以前已经紧握多次,然而他确实是第一次和她相遇。

『为什么?她的手如此冰凉而我却觉得很踏实呢?』心中带着这样的疑问,慢慢抬头,这才清晰地看见女孩子的脸庞,皮肤冰雪一样洁白,洋娃娃一般精巧的鼻尖,金色的眼眸摄人心魄,嘴唇竟然也是金色的。

不知不觉间恢复站姿,也松开了女孩的手,想起小时候听说的西方圣灵的故事,有着美丽容颜,救人于危难之时的女子,迷惘的问:『你是为救我而出现的天使吗?』

『天使是什么?我不懂,我守在这里,你准时出现,从未有误……』女孩面带疑惑,金色精致可爱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令人感到费解的句子。

年轻人还没来得及问那句话的意义,看到了此生见所未见的景象:女孩的身体开始伸长,身体迅速被银色的鳞片所覆盖,直到他定下神来才发现:面前是一条银白色吐着信子的蛇,灯泡大小的金黄色双眼在黑夜里闪烁,身体盘卷着,漂浮在空中。狼群察觉到周围有着比他们强大几万倍的敌人,四散奔逃。

年轻人还没来得及为刚才离奇的变化做出惊恐的表情和姿势,一低头,发觉自己脚下正悬空,整个人被一种力量包裹着,就像被关在巨大的肥皂泡中,不知漂向何处。他大声对那条『蛇』喊道:『这是哪里?你要带我去哪?』

『能量快不够了,所以我必须马上带你见她。』,声音像置于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回响着,从音色上看,应该还是刚才的女孩。

『她是谁?而你呢?』虽然动弹不得,至少还能开口讲话

『你是她的影子,我是她的分裂体。』那条『蛇』这样回答。

『你说什么我还是不明白,再问一遍,请问你是带我去天国的天使吗?』以年轻人持有的常识,也只能问出这些话了

『我没法回答你,与你的对话已经重复千亿次,好,现在就带你走。』

年轻人不知道自己将被送往何方,好在被包裹在那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和气息中,他直觉感到对方没有恶意,就这样,听天由命地合上双眼……

当他再一次睁看眼睛,自己已经站在一个狭小的洞口,那『蛇』不见了,女孩安静地站在身边。他感到自己又能自由活动了,于是转过身,鼓足勇气问女孩:『你是蛇精吗?』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问话有些荒唐

『我们习惯以这种形态,你们称之为『蛇』的生命,来呈现力量,因为构造最为简单,好了,说太多话浪费能量,你现在马上走进那个洞。』女孩面无表情命令道。

他刚接近那个洞口,就感到一种类似水面被扰动而产生的波纹感,那是保护洞口的力量与另一种力量触撞后的涟漪,年轻人有些犹豫了。

『不要后退,快进去,没多少时间』女孩无情命令着。

她不会害我的吧……用『女孩无害』的想法催眠自己,同时被那股诡秘的气氛所左右的年轻人,迈开脚步,企图跨越那道力量的屏障。也不知是洞口变大了,还是人缩小了,力量的屏障贴着他的身体滑过去,顺利进入洞内,没有任何不适感。他望见左右,周围没有实体物质,白色中夹杂着其它色彩的光芒,就好像人『站立』在广袤无垠的宇宙,而这宇宙的颜色却像彩虹一般变化不定。回头看去,洞口不见了,找不到回路,两脚踩在这层光芒上,强大的不和谐感驱使他拼命向前奔跑,直到面前显现出那个改变他一生,甚至可以说改变这个世界命运的圣物。

『她……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转身,却看不到女孩跟来,年轻人开始重新面对这个陌生异样的景象。眼前是一块巨大冰柱,看似十五六年纪的少女呈现其中,她被封在冰柱中,低头,双手合抱,双膝屈在胸前,赤裸没有任何衣饰遮挡的她,容貌和刚才的女孩出奇相似,雪白皮肤,银色长发,双目紧闭,只看到银色浓密的睫毛,金色的嘴唇半合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宛如那熟睡中等待被吻醒的公主。年轻人忘记了所有不安和恐惧,出神的望着她,想起读过的关于王子拯救百年沉睡公主的童话。

『你一直等着我吗?』

明知少女不会开口回答他,年轻人还是忍不住发话了。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少女依旧沉睡不醒。

『你愿意醒过来吗?』

年轻人像自言自语一样问道,不知不觉间已经靠近冰柱,同时伸出手,手掌慢慢贴近。

手掌接触到冰柱的一瞬,冰柱迅速软化变薄。他有些惊讶,随即镇静下来,两眼不离那位轮廓越来越清晰的少女。

冰柱消融的同时,少女的脚尖着地,开始前倾,他双手扶住她,此前他从未接触过女性的身体,有些害羞的想扭过头去。却听到了叹息的声音。

『啊……』这似乎是少女发出的声音。

再次将目光移向她,少女已经睁开双眼,金色的、摄人心魄的眼眸,含着泪水,嘴唇一张一合,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乐……允……冰』

『为什么,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他吃惊地问道

少女不再回答,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年轻人的下颌感触到她的发丝,他仰起头,闭上眼,搂住那个冰凉柔软的身体,心跳加速。

『为什么是我?』他轻声发问道

『乐……允……冰』她不停重复这他的名字。

二人的身体稍稍分开一些,再一次清晰凝视面前这个不知来历的少女,不明的悲伤和久别重逢的感觉涌上心头,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经历了万亿年的分离和思念。

『你是她的影子,我是她的分裂体』他想起刚才那个女孩变化形态后对他说的话。

『你是我的……反面……?』

少女不会回答,唯有点头默许,满脸泪痕。

『难道,我也在等待你吗?』年轻人明知她不会回答,仍然反复询问着。

像是作为对所有问题的回答,少女突然漂浮起来,冰凉、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唇上,突如其来的亲吻,令他脑中闪现大量信息,霎时明白了人类世界的秘密,不得不抛弃原有对世界的认识,重写人生。

『她是我的另一面,自诞生以来唯一的爱人』年轻人对自己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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