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床上,刚成年的樱樱子捧着一本画册,一笔一画地涂抹。
她有时咳嗽,有时合上画册微微喘息,但她始终紧紧握着笔,似乎不敢放下。
许久,洋溢着笑容的小女孩和高大的瓦房跃然纸上。樱樱子端详了一会儿,又补上了一个火红的太阳,然后露出温柔的微笑。
暴雨一直在下,积水已经齐膝。
吱呀……
破旧的茅草门被轻轻推开,年幼的弟弟哭着就要跑到樱樱子身边。
追来的父母赶紧抱起他,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与樱樱子不舍地对视一眼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弟弟的哭声,渐渐被雨声淹没。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门外,直到失去意识。
距离祈雨仪式,已经过了几天。
姜璃终于爬上山顶,洁白的巫女服早已被泥水染成黯淡的黄色。
前面有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想坐在山巅,好好环顾四周,给自己一个合理的梦想,顺便决定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阿璃,从这里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呢。”
“可是这里都是树,或者是石头,颜色很单调。”
年幼的姜栀微微一笑,然后有些忧郁地凝视着正北,似乎那里藏匿着某种宝藏。
“姐姐,你的佩饰闻起来感觉好奇怪啊。”
“离草虽然有些苦涩,却回甘清郁,是我最喜欢的植物了。”
“真的吗!那我也想要这种佩饰。”
姜栀轻轻一笑。
“拿你没办法,就把我的给你吧。”
姜璃摘下腰间的佩饰,轻嗅一下,感受着离草特有的清香。
“那,我就往正北去了。”
下山的路,与上山相比较为平坦。一天左右,姜璃就抵达了半山腰。
在她的面前,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
“天晴的时候,这里的确非常宜居。建造这个房子的人,应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下这么大的雨吧。”
“希望这家人,能够及时到某处避雨。”
姜璃微微躬身,然后准备绕路而行,毕竟这里的积水过于严重了。
只是她刚转身,就停住了脚步。
“如果里面有人,那……至少要把他救出来。”
姜璃找来了一根长木棍,当成简易的救生圈向屋子走去。
吱呀……扑通……
刚推了一下门,门就不堪重负地倒在水中。
“谁……”
樱樱子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
“我是姜璃。”
姜璃看到了同样变成土黄的床,以及快要被淹没的樱樱子,不忍地偏过头去。
巫医不分家。身为巫女,姜璃自然也略通医术。
她一眼就看出了女孩气息的微弱,面容的枯槁。
当姜璃决定进去看看这间房子的时候,她抱着救人性命的觉悟。可现实是,即使她救出了樱樱子,也只是拖延一下她的死亡。
被暴雨禁锢的她似乎只有两种命运。溺死在水中,或是被疾疫索命。
“我一定会将你救出去的。”
“不……我的生命只有几个小时了。与其让我在浪涛中挣扎……咳咳……不如带走这本画册。”樱樱子指向床边的书,“如果你有一天遇到了我的弟弟,就把这本画册带给他吧。然后告诉他,樱樱子在最后也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对了,他叫菜菜子。”
“开什么玩笑,要说,你自己说去。”
姜璃走到床边,熟练地把脉,然后突然笑了笑。
“姜璃小姐……只有一种特殊的草药,才能拯救我的生命。”
“离草,对吗?”
姜璃取下腰间的佩饰,毫不迟疑地把离草拔了下来。
“含住它,把它放在舌下。”
樱樱子惊诧地看着姜璃,然后含住离草,不知是哭是笑。
“走,我们赶紧出去。”
樱樱子被姜璃强行抱起,搬到了较高的位置。
姜璃从附近收集了很多的木棍,搭了一个简单的庇护所。这样一来,樱樱子至少不会被雨淋了。
“谢谢……”
“我也有一个姐姐。”姜璃微笑着说道,“所以我清楚地知道,我对姐姐有着多大的依恋。”
“你一定要活下来。”
姜璃微笑着站起身,却被樱樱子拉住。她微微一笑,将紧紧护住却已经湿透的画册塞进了姜璃手中。
“这东西,给你。”
“嗯……”
樱樱子微微一笑,面色终于有了点红润。
于是,姜璃向樱樱子挥挥手。
“我要继续向北前进了。你多保重。”
“你也是,保重。”
姜璃向北一路前行,确定樱樱子看不见之后,才敛起笑容,哀愁地叹了口气。
“我给她的离草,不过是一天的量。一天之后,她又能怎么办呢?”
“也许,她也很清楚。所以才在那时强颜欢笑。”
姜璃颓丧地打开画册,一幅幅欢快明亮的画呈现在眼前,不禁一愣。
接着突然之间,姜璃听到有人在交谈。
“希望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一定来得及的,姐姐,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姜璃一愣,然后难以置信地寻声而去。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家三口,和一大袋的离草。
他们警惕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姜璃。
“请问,你是菜菜子吗?”
姜璃俯下身子,笑着对小男孩问道。
“是……”
“我把你的姐姐救出去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我与你们同行。”
“真的吗!”菜菜子激动地跳了起来。
姜璃递给他一本画册,然后温柔地说道:“你的姐姐,一直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樱樱子最终没有死去,因为她的家人没有抛弃她。
“姜璃小姐,这株离草……”樱樱子指指舌下。
姜璃微微一笑,取下佩饰,递给樱樱子。
“这是我从姐姐那里得到的佩饰,请收下吧。”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接受这么重要的东西……”
“正因为它重要,我才想把它托付给和姐姐相似的你。”
樱樱子注视着姜璃的双眸,默默接过佩饰。
“画册已经湿透了。不过,我还有一本笔记。”樱樱子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在今后的旅途中带上它。”
“好……那我就收下了。”
无论如何,乌云永远遮不住太阳。姜璃心中阴霾微微消散,暴雨也终于停止。
“人们,总是能够做到让神明都为之动容的事情呢。”姜璃看着远方愈发洁白的云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菜菜子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姜璃闭上双眼,品味着雨后空气的清香。
——————
我一直想写出很轻盈的文字呢。
另外,各位有没有发现,姜璃的行事风格好像和第一章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