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漆黑中,星点的火光亮起。
有的时候,对于历史的定义相当地模糊,难以说清究竟是历史中囊括了所有人的人生还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共同书写了历史。
或许,这两个说法从本质上讲都是一样的。
......
“呲——”一点点拉扯下几乎与自己的血肉粘在一起的烧焦的衣物。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剧痛来袭的时候却仍然忍不住想要痛呼出声。
严妍背靠着一段残垣断壁,用嘴咬着从废墟中翻找出来的毛巾。
这座城市已经彻底沦陷,变为了一座彻彻底底的废墟。
恍如末日的场景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要隐藏好自己,尽可能地活下去。
严妍曾幻想过,当她推开那扇门时那扇门后的人是否会因她这一身丑陋的烧伤而惊讶。
但现实却远远超出了她的估计。
在那扇门虚掩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一件简单的事实:
她已经来晚了。
她用颤抖的手轻轻推开那扇门,走入玄关之中。
曾在他口中数次出现的那只小猫现在却用一种疑惑与不解的眼神看着这个狼狈无比的女人。
陈昇的出租房内什么都不剩下了,只剩下那只毛色雪白的小猫。
严妍迈着有些踉跄的脚步走到那只小猫的面前。
她颤颤巍巍地半跪下去,俯身与她迷惑的双眼对视。
“你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吗?”
她尝试着用自己的手捋过白猫的毛发,反而因为手上溃烂的伤痕使那身雪白染上了刺目的殷红。
“喵?”小白没能理解面前这个散发着焦臭的女人为什么用这样怜悯的表情看到她。
明明她才是最值得可怜的那一个。
“咳,咳咳。”严妍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咳嗽了起来。
鲜血从嘴角中溢出,从指缝中落下。
撒在地板上,散作绽放着鲜艳花瓣的血迹。
反胃感与眩晕感像足以令人窒息的漆黑海洋将她淹没。
她强忍住呕吐的欲望,从地板上站起身。
“啊,没事没事。”
严妍自我安慰着,顺手抓起衣柜中一件似乎还未穿过的长衫,勉强地套在身上。
自从他上了大学起,衣柜中的衣服就会不定期地被她丢进干洗店。
“小白,你要跟我走嘛?”她抹过嘴角的血丝,用沙哑的嗓音问:“或许我们可以再找找你的主人哦?”
小白疑惑地盯着她,却没有挪动自己的小短腿。
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将死的气息。
这样啊,严妍有些失望地转身,准备离开这里,踏上另一段路。
可还未踏出第二步,她的脚步忽然一软,控制不住地向一侧倒去。
并非脱力,而是腿骨**脆地折作了两节。
到了这个地步,她对于自己身体遭受的侵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从自己身体的反馈来看……
那道光束大概率对她造成了严重的辐射损伤,自身的基因序列也被彻彻底底地摧毁掉。
换而言之,自己的时间大概率只有一周不到了啊。
忽然,自己所剩的时间就要拿秒计算。
倒是一个新鲜事,不是么?
严妍惨笑着,从地板上撑起自己的身体,不久之后,她的皮肤就会开始溃烂,然后就是她的器官、她的肌肉。
白色的影子突然闪过她的身前。
那只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超过了她,将玄关处的大门撞到门框上,发出“嗒”的一声。
还未等严妍说些什么,一声“砰”的巨响堵住了她的嘴。
仿佛一柄重锤。
她能够认出这种声音。
那是属于薄膜人的一种武器。
一人一猫在此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门外传来低沉而粗重的呼吸声,默立在门外久久而未离去。
严妍虽然沉浸在这种足以令人崩溃的窒息中,但脑海里却全都是那声重锤落在陈昇身上的模样。
她握紧自己的手,可痛楚又让肌肉痉挛起来,不得不颤抖着松开。
她们死死地盯着那扇门。
以及那扇门后难以想象出模样的怪物。
直到门外沉重的呼吸远去,这死寂的空气才渐渐流动起来。
小白蹲在她的面前,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突然的闯入者。
她像是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动力,仰面冲着单调的天花板。
此刻,严妍只觉得皮肤下的肌肉仿佛被一点点挑成碎块。
但让她更为痛苦的是一种浓重的无力感。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一点点看生命在无所事事的空虚中流逝殆尽。
她沮丧地转过身,正好看见那杂物堆中的一本封皮朝上的资料册。
果然,是有关历史的。
毕竟那个人最喜欢的事,就是沉浸在过去的历史中,然后将这些小小的片段穿成一条完整的线。
等等,她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此刻像是“啪”的一样碎掉。
停滞的思绪一下子就转动了起来呢。
喂喂喂,什么时间她已经这么丧了?
严妍突然“呵”地笑出了声。
如果那个人还会回来的话,看见这么一堆杂物肯定会头痛的吧。
“呼,啊…唔——”严妍强忍着痛楚,扶着一旁的桌角勉强站立。
啊,如果这种时候,面对这种情况的人是他的话,大概只会坐在阳台上等待自己的末日吧。
严妍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人了不是吗?
......
“吱——呀——”
公寓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与门外一样,原本至少还算整洁的房间中洒满了已经干涸许久的鲜血。
陈昇用大衣的衣领掩住口鼻,以免被房间中浓浓的刺鼻气味所刺激到。
目前来看,一切都如他所料。
还真是,一片毫无生机的绝望。
他的心中忽然地升起一种莫名的哀伤。
所见之处,不见半点的生机。
而这不过是漫长的旅途中的一处缩影而已。希望这里的书还能保留下一些吧。
这一路的凌乱与狼狈令他难以升起所谓的希望。
连自己的目标都有些遗忘了。
如果没有创造未来的可能,那么他所整理的那些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谓的“历史”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走进记忆中熟悉的玄关。
踏入客厅,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所有的混乱都被一条明确的界限所分割,一侧是泼洒在地板上的紫红血肉,而另一侧却是那些本应散乱地躺在四周的书。
所有的书本虽然不可避免地染上了血迹,但这些污渍并没有让它们变得丑陋,反而增添了一种于破败中诞生的独特美感。
作为界限的,正是那只慵懒的趴在客厅正中央的、仿佛雪国精灵一般的白猫。
陈昇无言地走向许久未见的朋友。
仿生学的假肢所制造出的“咯吱”声惊醒了正沉睡中的小白。
她安静了许多。
陈昇想摸摸她的背,却看见一片掉尽了毛发后露出肉红色皮肤的背。
在疤痕的边缘处,仍旧能看到隐约的棕红色块,醒目地留在她的身上。
如同这段岁月在她身上所留下的足迹。
小白拱了拱他生出许多老茧的手,但眼神却始终遥望着某个方向。
那是一间卧室。
一间紧锁着,永远都不会再打开的卧室。
......
【你会走下去,然后在这条路上背负更多、更多。】
【你会被这些企盼的重压压垮。】
【你会对自己失望,乃至对曾笃信的历史感到绝望。】
【但,还请务必走下去。】
[The miracle in your heart engraves the brilliance of history.]
......
“喂?啊,是严妍啊”陈笙小姐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呢。
“啊,只是想听我说话?”
陈笙小姐翻了个严妍看不见的白眼,“好吧,满意了吗?”她的语气与其说是生气,毋宁说是无奈。
刚才还安慰她呢,现在就带上哭腔了啊。
“嗯,安心吧。”她深吸一口气,向电话另一头的人保证道:“这次,我谁也不会丢下的。”
......
从一开始就写了哦,这是对历史的【覆写】而非重置,所以有什么觉醒过去的记忆都是在我的安排中的事啦。
到这里,第二节就完成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ps:所以,发现我刻意留的分节标志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