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汪皓辰走进光海中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那位领袖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一枚金框的单片眼镜，右手攥着金丝楠木的手杖杖柄。
而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也在此刻收敛。
“皓晨，把投影区域缩小到太阳系的范围。”陈笙忽然出声。
少女此刻正站在那不过拳头大小的蓝绿色行星前，面色严肃。
在汪皓辰一边“好的”回应一边重新扎进黑暗中的时候，她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开始吧，”她小声的向系统讲，“开启：轨迹运算。”
她深黑的双眸中唰地闪过湛蓝之色，最终停留那看上去相当古典的单片眼镜上。
在陈笙的眼中，透过那科幻感十足的镜片，所有原本静止的行星都开始缓缓地运动。
系统正不断收集着四周悬浮在这些光球表面的信息，然后引入数据模型，通过一系列难以简单解释的运算得到接下来数年内的运动趋势。
“嗒。”这次光点变得稀少起来，不再如满天星海，但却更像由一个个看似孤寂的星球所连接起的星空了。
星光反而更加璀璨，围绕着原本属于望远镜那里的一个巨大的橙红光球。
哪怕将太阳系缩放到一个房间所能容纳的比例，那枚恒星依旧让陈笙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一枚枚箭头从四周的天体中显现，指向各自奔波的航向。
如果所有的箭头所展示的轨迹都一起展现，那么就会想陈笙此刻所看见的那样——
一条向远方无限延伸的螺旋光带。
在空荡的宇宙中蔓延。
不知为何，这一幕让陈笙莫名地寂寥。
这就像她将做的那样，引领着那些愿意托付信任之人的渴望，在末日的阴影中驶向远方。
方舟。
她忽然想到这个从记忆角落里猛然蹦出的词汇，多么合适的词语。
站在他人的角度上，那位如同维纳斯眷者的少女正痴痴地盯着在那枚恒星前忘我旋转的小小方舟，如瀑的银色闪耀着来自远方的银辉。
“领袖？”汪皓辰试探的询问将她缥缈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抱歉，”陈笙回过头淡淡地一笑，让他不由愰神了一瞬。
黑暗、幽蓝与如夜空下完美的女神，一同牢牢地刻在他脑海的深处。
......
假使薄膜文明当初悍然进行天体碰撞的时间果真是三年后的话，那么能够供薄膜行星隐藏自己被引力捕捉的区域可相当稀少。
陈笙最终将自己的注意力彻底放在仅剩的一个怀疑对象——处于太阳系边缘的陨石群带。
但即使她认真地找遍了每一个被标记出来的足够庞大的目标，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轨迹异常的陨石。
所有的天体都沿着原定的循环轨迹不紧不慢地运转着。
按照陈笙的设想，如果想要完成入侵，无论如何也应该在最近开始更改行星运行的轨道。
如果真的如同现在所呈现的这样，即使再过去五年，地球也不会受任何碰撞的威胁。
“领袖，真的没有发现吗？”汪皓辰的语气里有着隐约的庆幸。
而作为回应，陈笙只是摇摇头。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是不是说明至少短时间里它们还不会降临？
看上去，风平浪静一切安好。
可是，地球真的如表面上这般安全吗？
实际上，陈笙清楚：薄膜文明根本就不可能更改自己的计划，从一开始它们就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希望都投在地球之上。
历史只会重复。
如今这种藏匿起来的危机才更让她难以安心。
薄膜文明就像一个潜伏在宇宙的海洋中的掠食者，而地球在它面前不过是一个勉强拥有鱼叉的一桨帆船而已。
更何况，这个掠食者抱着必死的决心。
“不要高兴的太早了”陈笙摘下自己的眼镜，用手揉揉发酸的眼睛。
她仿佛是在刻意地泼着冷水，“要知道，曾经地球面对薄膜入侵是也是这样，在事前没有一丝痕迹。”
汪皓辰下意识地反驳道：“可是这……”
“你是知道我这话什么意思的。”
陈笙再次扬起了自己张扬的微笑，“现在，让我们来分析一下目前的几种可能。”
“首先的可能是陨石带的盲区使得它们能够在地球的观测中匿去身影。”
汪皓辰自己反驳道： “但是陨石带终究都是由陨石构成的，基本上藏不住行星级别的天体。”
陈笙斜握自己的手杖，颔首：
“没错。现在轮到你了，让我听听你的看法。”她的语气里有些轻挑。
汪皓辰显然没有料到陈笙的反应，“啊，您说我？”
“嗯，有必要听取一下相关人士的建议不是吗？”陈笙不漏声色地抬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显然，汪皓辰对这种小夸奖颇为受用。
他伸手托住下巴：“其实，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应不应该提。”
“为什么偏偏要用行星登陆呢？为什么不能就地选择陨石呢？”
诶？陈笙有些迷惑。
“你问这个做……”
“不不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汪皓辰点开象征地球的星空投影，继续解释道：
“我指的是——像这种大型碰撞的话，肯定会产生大的地震啊海啸啊，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不确定因素来干扰。”
汪皓辰将地球的南极展示在陈笙的面前，继续补充道：“说实话，碰撞这个选项看起来相当浪漫，但实际上消耗大的不是一点点。”
“不止自己掌握的物资会承受高温的考验，而坠落的冲击也是不可避免的危险。我知道这是登陆必须做的。可是啊——”
“已经能够操纵自己行星的文明为什么制造不出能够登陆的战舰呢？”
他一口气讲完后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打断了领袖的发言，正倒吸一口凉气，却见陈笙漏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陈笙依然能够清晰地记得自己在得知入侵前的那段时间里，没有听说过什么大的自然灾害。
硬要说的话那也只是隐约的微型震感，根本算不上什么。
没错！她猛得反应过来，诸多的疑点都被曾经的陈昇大意地忽略。
行星间的碰撞不是一个小事，怎么可能没有一个目击者呢？
而被占领后的太穹海又是怎么传出那张几乎传遍互联网的照片呢？
陈笙的眼前似乎再次浮现电视机那则被标红的新闻：
【未知文明撞击地球！战争硝烟弥漫！】
这一切的不合理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谎言。
原来，所谓的撞击才是真正的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