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贤瑜自始至终都坐在大殿的角落里，静静的观看着玄凝的精彩演出。
尽管心里有了些许预期，但亲眼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凭借一己之力，在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彻底搅乱了三个国家的秘密谋划。先是利用李明踪，巧妙地发现了狼牙国密探们的藏身所在，接着又以雷霆手段，在国王面前斩下李明踪的首级，将初伦国满朝文武震慑当场……
这其中的种种谋划，种种算计，可不是空有武力的杀手或者死士所能办到的。
果然，玄凝既然能够在短短时间爬上散人的位置，除了一身高深莫测的修为之外，定然有着其他方面的过人才能。
戴贤瑜自问，若是换成自己，此行能有多少把握将事情办好？会想到如此行之有效的威慑手段吗？
一阵莫名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双方差距，岂止千里之遥……
当两人离开初伦国境时，夜色洒满了大地。蔓延无尽的荒漠之上，除了凄冷的寒风，就只剩下漫天凌乱的星斗。
修行之人体质强悍，即使入夜后的西荒气候十分严寒，依旧无法对二人造成影响。
玄凝手中拿着之前的那柄短剑，正在用纱巾从头到尾的仔细擦拭，厚实柔软的毛毡被褥被她披在肩头，反倒显得她身形更加的瘦弱纤小。
戴贤瑜默默望着这柄剑，做工寻常，外型普通，别说是强力的法宝，便是最普通的修行者手上飞剑，质量也要比这柄短剑好上许多。
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便是这柄短剑经过了主人常年灵力的喂养，由一介凡兵脱胎换骨，成为了修行者手中的杀伐利器。
玄凝一脸怜爱的抚摸着手上的短剑，宛如抚摸爱人的肌肤。
“剑影，你又有新问题了？我现在心情不错，你可以问我了。”
几乎是在玄凝说完话的同一时间，戴贤瑜立即开口询问道：“众多散人之中，谁的实力最强大？”
玄凝听后显得有些错愕，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说道：“这个不好说，要真刀真枪的打过才知道。”
纤细的手指轻轻弹动了下剑身，绵密的颤动声在夜色下恍若龙吟。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最强的散人，绝不可能是我。”
“你们从来没有切磋过吗？同门之间，较量比试什么的总会有吧？”
“杀手不同于寻常修行者。”玄凝微微望了戴贤瑜一眼，“一旦动手，便要见到生死，根本不存在较量切磋一说。”
“那你们……”
“西荒不同于中原，在这里，名义上的高下强弱根本不重要。”玄凝打断了戴贤瑜的话，回答的分外直白，“我们的工作就是杀人，而杀人绝不仅限于正面厮杀，方法层出不穷，结果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其他皆是空谈。”
“你看起来似乎……很讨厌中原人？”戴贤瑜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
玄凝又是一阵沉默。
她似乎经常如此，既像是在慎重的思考问题，又像是在单纯的消磨时间。总之就是给人一种节奏很慢的感觉，但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耐烦，反而在漫长的等待中，更加期待她会给出何种答复。
只是这次，玄凝的语气稍微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说不上是讨厌~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中原人很难在宗门内活下去吧。”
戴贤瑜很敏锐，注意到了对方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便立即转过了话头。
“有一件事我注意到了，这次临行之前，你亲自检查了所有的行礼和包裹，这种事……交给仆人去做不就行了吗？”
如果只是出于谨慎细心，并不需要做到如此程度，反倒是给人一种防范什么的感觉。
“有话就直说吧。”玄凝那对漆黑的眸子灿若星辰，一眼便洞察了对方心中所想。
“是为了提防雪娥吗？她是谁安插的线人？”
“竟然瞧出来了？”玄凝手腕一翻，将短剑收回袖中，不露分毫，“龙镜是她的主人，寐兰……有时也从她这获取消息。”
“果然是这样吗……”戴贤瑜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同时心中也有些许疑惑，“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为什么还把她留在庄院里？”
这是戴贤瑜真正想不通的地方，身为火云宗的散人，别说换掉一个侍女，就算是将其当场格杀，也不会比杀只鸡难上许多吧？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她又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留下来做事，平日里反倒比寻常仆人勤快。”
玄凝的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波澜，显然是全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随即又道：“怎么，对她有兴趣？若是你不愿去闻香阁，回去后让她给你侍寝把。”
闻香阁，说白了就是火云宗内的风月场所，只要是晋升内门的宗门精英，便有资格进里面纵情享乐，受到最周全的招待。在这里，集结了天南地北的美女佳人，无论是温婉动人的中原女子，亦或是热情豪放的关外女子，应有尽有包罗万象，堪称整个西荒最销魂的去处。
不少门人在外赶生赶死，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直奔闻香阁，一头醉倒在美人的胸前，感谢上苍让自己生而为男人。
玄凝的话让戴贤瑜微感不适，这个小女孩似乎时不时的爱说些冷笑话，根本不看气氛如何。
他装作没听见对方的话语，继续询问道：“龙镜这个人，很厉害吗？”
“我只能说，此人有些城府，而且很有野心，但是过于沉溺酒色……”玄凝的评价充满了高情商的意味，但还是警告自己的扈从道，“离他远一点，不要轻易招惹。”
“那，寐兰呢？”
“她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一二，专精色诱与投毒，手法十分老道，有不少倒霉的老家伙，被她捏住了命门……”也不知道玄凝心里在想什么，小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别以为自己能凭借姿色，从她口中套出什么，当你和她独处时，就已经和尸体没什么两样了。”
戴贤瑜神情顿时有些狼狈，显然，他刚来时诱哄雪娥的举动，早就被自己的这位主人尽收眼底了。
这不可谓不尴尬。
“你想多了，我并没有这个打算……”戴贤瑜似是出言辩解，却只能让自己的心情更加尴尬。
“剑影。”
“嗯……我在。”
“你比我预想的要更加聪明，很多事情，你都表现得很好。”
说话间，玄凝已经慢吞吞地将身子裹进厚实的被褥里，把娇躯捂得严严实实。修行者并不畏寒，这显然只是出于她的个人习惯。
她接下来说的话有些含糊不清，既像是对戴贤瑜的警告，又像是熟睡前迷迷糊糊的呓语：“你学东西很快，想法也很多，但是有一点，你千万不要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