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着仅存的雪灵兽，场面微微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玄凝率先开口道：“你来驾驶吧。”
戴贤瑜翻身骑上雪灵兽的后背，操起缰绳。他感到身后微微一沉，一双有些冰凉的小手轻轻揽住了自己的腰。
紧接着，他闻到一股清冷幽然的香气，在自己的鼻间不住的萦绕。
两人的距离第一次处在如此之近，戴贤瑜仿佛能够听到对方隐约的呼吸声。
对于修行者来说，随着修为的不断提高，呼吸也会变得越来越不明显，似玄凝这等高手，对于气息的掌控早就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旁人根本无法察觉得到。
然而此时，即使是戴贤瑜都听得相当真切，虽然仅仅是十分微弱的声响。
她……很紧张吗？
戴贤瑜挥散了脑海中胡思乱想，将身体挺得笔直，试图端正自己的心态，却忽无意间更紧密的贴合了身后的娇躯，透过对方传来的温度，微微有些发烫。
戴贤瑜的身体顿时僵住，而对方似乎也微微颤了颤，紧接着将身体向后缩了缩。
尽管气氛十分尴尬微妙，玄凝却终究没说什么。
行走江湖，多得是变数，此时也只能不拘小节了。总不能一人骑着雪灵兽，另一个人跟在后面追着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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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两人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修行者不似普通人一顿不吃便饿的发慌，但是长时间不补充食物水源，体内的灵力也会随着时间渐渐枯竭，自身实力将会大打折扣。
当眼前终于浮现了一个村庄的轮廓后，戴贤瑜神色狂喜，立即牵动缰绳让座下的雪灵兽加快步伐。
玄凝小小的身体被戴贤瑜挡住了几乎所有的视线，完全看不到前方的风景，却依然出言提醒道：“别太冒进，前方很重的血腥味。”
戴贤瑜自然不会对玄凝的说法产生质疑，第一时间收住缰绳放缓速度。两人在稍远的地方便落到地面，翻身下了坐骑。
戴贤瑜手中拿起木剑，玄凝也是神色警惕，两人缓缓地向着前方靠近。
随着距离村庄越来越近，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变得越发浓郁，即使是戴贤瑜也能够清晰的闻到。
当走到村口处的时候，入眼处尽是横七竖八、残破不堪的尸体。
水井边上、马路边上、房屋里面……但凡是目光落到的地方，竟然找不到一个幸存者。地面上的鲜血已经干涸泛紫，到处都是火焰烧灼过的痕迹。
死者大多数身着朴素的衣服，表情狰狞且充满恐惧，显然是在毫无防备之下遭逢毒手。一些女性的衣衫被撕的稀烂，裸露的肌肤一片狼藉，显然在临死前遭受了地狱般的折磨。
戴贤瑜牵着雪灵兽，沉默着跟在玄凝的身后，脚下突然传来响动，低头一看，是一杆被火烧掉一般的旗帜。
他认得这面旗上所绘制的图案，那是黑云国军队的标志。
此地身处难统国边境，属于难统国的法理领地，两国交战不免要受到牵连，烧杀劫掠、屠村灭寨，实乃家常便饭。
玄凝的脸色白的有些病态，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一双眸子深沉晦暗，宛如星斗。
这场战争，是由她所挑起，如今，她的罪恶以如此简单直白的方式呈现出来，容不得她产生半分的逃避。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雪灵兽因受不了浓重的血腥味，发出不满的呼噜声。
终于，在一处尸体堆旁边，两个人找到了唯一的活口——一个和玄凝差不多大小的男孩，此时的他宛若木偶般呆呆的跪坐在地上，甚至忘记了如何呼吸，这场人间惨剧已经将他的心智彻底摧毁。
戴贤瑜认得这张脸，他记得那抹腼腆中带着善意与友好的笑容，记得递给自己食物之后，那偷偷看向玄凝的明亮双眸。
显然，他是这个村子唯一存留下来的人，但从他的状况来判断，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命不久矣。
这种判断并非是不负责任的武断。身为从火云宗最底层摸爬滚打到现在的中原人，戴贤瑜见多了类似的面孔，特别是在那些刚加入火云宗的弟子身上，简直不要太多了。
他们大多因为无法接受环境与身份的巨大转变，受刺激导致丧失理智，再也难以恢复正常。
这类人，往往会被火云宗第一时间处理掉，甚至连参加入门测验的资格都没有。
玄凝直直的向前走去，距离那个呆若木鸡的孩子越来越近。
戴贤瑜心口突然一紧，刚想要开口制止她，却根本来不及了。
厚实的披风自玄凝身上解下，被一双温柔轻盈的小手轻轻盖在孩子的身上。
那双小手并没有收回，而是落在了孩子消瘦的肩膀上。紧接着，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村庄里，想起了轻柔悦耳的歌声。
怪异另类的曲调，似是在悼念亡者，又像是安抚生者，蕴含着对死亡的敬畏，以及对生命的感怀。这首歌不是通用的语言，每一句话都显得拗口且陌生，却让人瞬间沉溺其中，感伤落泪。
歌声并不高亢，却在整个村庄中飘荡。
良久之后，失魂落魄的孩子眼中再度恢复了焦距，他双手捂住面庞，肩膀不断的耸动，哭泣声响起，渐渐的越来越大声。
直到最后，孩子彻底嚎啕大哭起来，泪珠不断的顺着手掌的缝隙流下，滴落到地面上干涸的血迹上。
玄凝轻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眉眼低垂，长发被清风浮动，歌声澄澈无比，仿佛能够洗涤灵魂。
戴贤瑜从未听过玄凝唱歌，此时只是愣愣地望着她，心头的一切思绪全然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