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之下,玄凝迟迟无法苏醒,像是被梦魇缠身般,是不是的说出一些含糊不清的梦话,身子偶尔不安的翻动着,牵动到伤口又是疼到一阵痛哼。
伤痛将玄凝折磨的虚弱无比,在持续的昏迷之中,她偶尔也会片刻的清醒过来,无神的双眼静静的看着戴贤瑜照顾着她,为她换洗额头上的毛巾,伸手把看她的脉象。他也会因为玄凝的醒来而惊喜,呼唤着她的名字,玄凝却没有力气做出应答,接着便有昏昏沉沉的睡去……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几个日夜。
当玄凝终于彻底恢复意识后,回想起之前的经历,一时间默然无语。
环顾四周,窗户被厚实的窗帘所遮挡,屋子内的炉火散发着暖暖的气息,柔软的杯子盖在身上,枕头上绣着朴素而精致的纹路。在桌子上,摆着一碗像是刚刚煮好的汤药,正在呼呼呼的冒着热气。旁边还摆放着各种装满伤药的瓷瓶,地面上,散落着沾染鲜血的纱布与药棉。
目光再度一转,来到自己的身边,玄凝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人直接抱在了怀里,结实雄壮的胸膛将她整个身体尽数容纳其中,宛如一堵厚实的墙壁,还散发着阵阵灼热的温度,以及那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
一只大手揽在了纤细的腰肢上,位置选的刚刚好,避开了玄凝身上密布的伤口,难为他能够在这小小的身体上找到一个这么合适的位置。
俊俏的容颜近在咫尺,酣睡中能够看出脸上那连日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双眼下面有着深深的黑眼圈,更显得整个人憔悴不堪。
尽管眼前的面庞在酣睡是是如此的静谧恬淡,但玄凝能够猜到,当眼前之人再次睁开双眼时,大概又会摆出那份刻意装出来的坚强与冷酷,昔日的犹豫、挣扎、优柔寡断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事到如今,戴贤瑜真的已经成为了一个杀手,一个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也越来越像她自己。
玄凝的目光仔细而认真,将眼前之人的每一寸肌肤尽收眼底,他一直以来的变化她都十分清楚,他一直都在努力做着改变,她也想要他做到这样的改变,但这样的结果,却又让她于心不忍。
不行,这样不行。
要快,必须要快,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生活了,他和她不同,他还有机会,还有想要回去的地方,还有想要见的人。
玄凝突然很想伸出手,摸一摸这令宗门内无数女门人魂牵梦绕的容颜,那高挺笔直的鼻梁、薄而线条硬朗的唇……但她只是动了动手指,便不再动弹分毫了。
还是,不要乱动了,这样的感觉蛮好,被人拥入怀中的感觉,蛮好……
有些陌生,有些新奇,但这种感觉,她并不厌恶。
在他的怀中。
或许死里逃生外加身负重伤,让玄凝一直冷硬如钢的心智有了片刻的软弱,她生平第一次选择放纵了自己的本能,就这样依靠在炙热而又宽厚的胸膛中,再度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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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里的药物大多是用于应急,因此药效十分的简单粗暴,猛烈异常,很难想象玄凝这娇柔的身子是如何承受住的。
那些狰狞可怖的鞭笞伤痕,正在一日一日的好转,比起刀剑刺击,这类皮外伤看似可怕,其实已经好的八九不离十,至于其他伤势倒也没什么眼中的,再调养几日就会恢复的差不多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戴贤瑜的伤要麻烦些,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肋骨虽然已经接好,但若想要痊愈还是要修养好长一段时间,手掌上的贯穿伤亦是如此。
戴贤瑜像往常一样深深地吸了口气,结果肋骨立即疼的他直冒冷汗。
“三天之后,我们要返回宗门。”
戴贤瑜闻言吃了一惊,甚至连伤口的疼痛都忘记了:“这怎么可能?你现在依旧有伤在身,而我则动用了秘法,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与人动手。”
“不耽误骑马赶路,一路上我会注意一些的。”
戴贤瑜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为什么会把关注点放在骑马上?”
他的意思很简单,两人从岱石那里逃跑,现在肯定满城都在通缉他们,一旦贸然露面,被对方发现了端倪,那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没有止境的追杀。
在西荒,修为的高低往往很难左右战斗的走向,经验与无耻才是通往无敌之路的最大王牌。
“无须担心,我的实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见玄凝态度坚决,戴贤瑜终究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明白了,我这就前去安排。”
“等一下,你现在功力尽失,出去多有不便。”
“总不能让你去吧?”
“为什么不行?论此中经验,我可远比你老道。”
戴贤瑜无言的望着玄凝,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掌被两只嫩嫩的小手抓住。
“你这手上的药,还是一开始我给你弄的,你为什么不换药?”
戴贤瑜没有答话。
玄凝自顾自的将伤口重新清理、上药并且包扎,嘴里低声说道:“其实,你无须自责,更没有必要如此惩罚自己,当时情况危急,必须要有一个人保存实力,既然你有垂死一击的必杀手段,岱石又刚好只是记恨我,倒不如让他只冲着我一个人来,更何况像我这种大魔头,草菅人命杀人如麻,就算被人家活活打死,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至于你,只不过只是奉命而为,不必多想。”
“可我是你的扈从……”
“我同样是你的主人。”
“你还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是个……孩子。”
玄凝轻轻一笑,紧接着又轻轻一叹:“你我共事如此之久,你怎还和其他人那般天真好骗?我只是看上去年轻罢了,若论起实际年龄,大概……”
她仰起小脸,认真的盘算了一下,最后得出了一个数字:“我今年刚好十七岁,早已经是个成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