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回春,江南的景色也是分外迷人,正是春郊野游的好季节。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行色匆匆,街道两旁的商贩们卖力的叫卖吆喝着,兜售着自己的商品,女子们结伴而行,在各色胭脂摊前驻足停留,文人公子们则多留意些笔纸墨画,讲价还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整个街道上都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氛。
卸去了一身的风霜,玄凝洗浴完毕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趴在窗前,呆呆的望着窗外新奇的世界。
戴贤瑜拿起毛巾,动作温柔的替小女孩擦去头上掉落的水滴。
“江南的景色,真好。”玄凝把下巴支在手臂上,眼神始终望着窗外的行人,嘴角绽放出一抹清丽的微笑。
“时间久了,也就腻了。”戴贤瑜回答道。这份震撼他在西荒也同样领略到,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再雄伟的雪山、再磅礴的沙漠也难以再让他为之动容。
“中原不是你的故乡吗?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并不是。”
玄凝是不会明白的。
正所谓近乡情怯,他已经离开家这么多年,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他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如何去向家人们、宗门长辈们解释这七年的经历过往。
灿若晨星的漆黑双眸定定的望着戴贤瑜,良久之后,玄凝忽然侧过了脸,缓缓说道:“既已脱离险境,我们就此分别吧。”
戴贤瑜身子一顿。
玄凝继续说下去道:“你有你要到的去处,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非得聚在一起,早早分开才是上策。”
“你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情?”戴贤瑜放下毛巾,伸手轻轻抚弄着女孩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
“我吗?玄凝伸手在身前接住一缕掉落的发丝,放在手上玩弄着,“东逛逛,西走走,领略一下中原的风光美景,除此之外,你不必了解。”
“既然是游赏观光,我们结伴而行又有何不可?”
“不需要。”玄凝冷漠的拒绝道,“既然已经离开了宗门,你我已经不再是上下级的关系,你也无需再听从我的命令,更何况……”
“更何况,你的修为,现在已经超过我了。”
“你担心我会欺辱你?”
玄凝自然听出来对方是在故意用话激她,鼻子里发出不屑的轻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指我修为高过你了,可能会升起害人之心。”戴贤瑜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柄做工精致的象牙梳子,这是他之前从小贩的手上买来的。他缓缓的替眼前的人儿梳理着长发,动作慢条斯理,连说话的语气也是不急不躁,有条不紊。
“你会害我?真要如此,我也必定不会让你好受。”玄凝微微闭上双眼,竟然真就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来两者的实力差距,“就算你为奴这几年时间,对我这个主人心生怨怼企图报仇,却也要好好掂量一下利害关系,恨一个人,不代表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去对付他。”
“这是什么话?你竟然会觉得我恨你?”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世上又有哪些人甘愿被人奴役?更何况是你这种出身显贵之人。”
玄凝从戴贤瑜的手上接过了梳子,挽起长发轻轻的梳理着,双眼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窗外的街道。
“我虽然名义上是你的奴仆,但你却一直把我当成寻常的下属。”
在火云宗,下属、同僚之类的概念基本上可以忽视,地位低于自己的皆可视为蝼蚁,可以任意驱使,甚至随手杀了也不会引起过多的麻烦。而地位相同者则可以视为长久的敌人或盟友,彼此间永远都是敌对仇视的关系,根本不存在任何团结友爱的说法。
无论是龙镜亦或是寐兰,甚至包括罗织在内,他们对自己的扈从或者手底下的人,从来都是没有任何的底线,平日里体罚辱骂就不用说,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会好不犹豫的清理干净。
只有玄凝,她是真的把手底下的人当做“人”来看待,不说多估计他们的感情,至少能够秉持着文明社会中的上下属关系。
在火云宗这种地方,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十足的异类了。
“难道你会对我心存感激吗?”玄凝用略带嘲讽的口气说道,“我们自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到了最后能够分到扬鞭,各走各的路,已经算是十分圆满的结局了。”
戴贤瑜不再与她争辩,而是直接双目直视着对方,询问道:“告诉我,之前在宗门的时候,为什么会同意和我一起走?”
“你期待得到什么样的答案?”玄凝终于从街道上收回目光,转过身子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我这么多年一来,心中唯一琢磨的就是如何杀死当年欺辱我娘亲的家伙们,从未想过其他事情,更未想过事成之后何去何从,离开西荒也只是不想看到龙镜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与你同行更是纯属巧合。”
玄凝的话语冷漠而透着薄情:“是我让你误会什么了吗?自作多情,有时候可是会送掉性命的。”
“啧啧,多么绝情的话语啊~~”戴贤瑜用一副夸张的语气摇头叹息着,双手却攀上窗台将小小的身子箍在了身体里,“原来这整整七年的岁月,我仅仅是被你利用的工具。”
“是又如何??反正你也得到想要的了不是吗?”玄凝嘴里犹自不服输的说着,身体试图发力将这个可恶的男人推开,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对方的钳制。
“所以你就是害怕我比你强,会欺负你。”
玄凝不再还嘴,也不再挣扎,而是直接动用灵力将戴贤瑜震开。
这实属无奈之举,她完全不适应这种被动的局势,这会显得她柔弱无比,十分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