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地表。难得没有飞雪。
深灰色斑点密布地表，恰如烟火留下的灼痕。与以往不同，现在的雪原，才是真正的死寂。
在完成休息整顿之后，亮和魁离开了避难所，返回到据点中。
本来魁应该立刻前往『央都』，但是由于他执意要给亮的防护服修理完毕再走，亮也只好默许了。
彻底将伤口处理妥善后，亮坐在窗前向外眺望。
“只有在这里，才能俯瞰整个雪原…”亮有些出神。
“雪原还没有小到这种地步…”
魁坐在一旁的工作台上拼接防护服的外骨骼，听到亮夸张的感慨，忍不住挤兑他。
“哼，小鬼。”亮皱皱眉头，冷哼一声，
“没有情怀。”
“情怀…你有情怀？”魁打量着亮，遗憾地摇摇头，“看不出来。”
亮的脸色有些难堪。
“我好歹也算是长辈，说话竟然这么没大没小。”
“嗯哼。”
气氛略微紧张。
感觉到亮锐利的视线，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低头用机械固定螺丝。
见魁这番模样，亮终于不再施压，转头继续看着窗外。
“……这里是雪原上唯一的一座山峰。也算是视野最佳的地方了。”
“难得没有飞雪阻碍视线，积雪也融化了很多。一路上没什么动静，连风声似乎都有些收敛。”
“因为陨石吧。”魁调试着防护服的总体系统。
亮微微点头。
“‘堕落的使徒燃烧着羽翼，剥去云雾，以上神的威仪撼动亘宇。’这是早在教廷时代就铭刻于石碑之上的关于陨石撞击的记载。”
“而在教廷时代以后，人们对于陨击的研究开始逐渐系统化。最终证实了这是一种『灾祸』，并且得到了具体的数据进行模拟推演。”
“结合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此声势浩大的陨石撞击破坏力应当相当惊人。”亮盯着雪原上的灰黑斑点，
“但是从避难所返回的路上并没有看到大型的撞击坑。这和无震感的现象相吻合。”
“然而地面上有数不尽的坑洞，”魁对防护服进行着最后的调试，防护服的自检系统重启的声音不断响起，“雪原上的冻尸你也看到了吧。”
些许黯淡的光在亮的眼中闪烁。
“是啊，就返回的途中统计的，至少有一个岩羊的群落被摧毁，死伤的属于捕杀II的雪狐雪熊也达到数十只。这仅仅是十九公里沿途的状况。”
“不论如何，这都是令人感到难过的。”
“然而我们不能帮忙。『灾祸』来自自然，『中枢』已经明令禁止插手此类事件。”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大概就是这样。”
同往常一样，亮叹出一口气。
“在雪原十年了，真的有些留恋啊。”
魁静静地听着亮的感慨。
眼前的防护服上，崭新的外骨骼正在诸多老旧却不失保养的模块中闪光。
他知道亮对这里的情感有多深，也知道在自己来到这里以前的九年半中，亮究竟经历过怎么样的孤独。
这里是雪原，一个几乎终年飞雪，冻土千里的地方。
就连中枢都觉得如此贫瘠的荒原不可能产生『潮』，因此也很少将『鉴』派遣到雪原。
自己最初被调遣到这里，原本是要替代亮的位置。亮则被要求返回中央，从事汇报处理工作。
这对亮来说再好不过。
然而，亮却不知为何选择了留下，并在短短半年间教授了很多关于雪原的生态知识。
对于亮的付出，光是用一句感谢来形容，真的显得很苍白无力。
“该走了吧。”亮突然看向魁。
魁看了看表。不知不觉间，钟表指针已经挪动了很长一段距离。
“嗯，”魁拿起工作台上的防护服，起身走到亮面前，“拿好，如果有下次，自己动手修。”
亮抬头看着魁的眼睛，嘴角有了小幅度的上扬， “是啊，毕竟让一个连自己防护服都不好好保养的某人去修理破损的外骨骼，的确会让人不放心。”
魁突然愣住。
“我走了，别因为脚滑摔死。”皱着眉头忽略掉亮得意的表情，魁用力推开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亮的视野中。
据点里的风声，在魁离开的那一刻蜂拥而出。
亮盯着远方白中透灰的天空许久似乎想着什么，转而低头看看自己左臂上的显示屏。
新接收的讯息安静地躺在眼前:
我送完信就回来。
“一路平安。”
亮小声嘀咕一句，面色凝重地收起显示，再次看向窗外。
“这次的『灾祸』，恐怕很麻烦。”
抚摸着右肩痒痛难耐的伤口，亮犹豫一下，缓缓穿上防护服，将两把短刀收入腿侧。
吱呀。
厚重的开门声响起。
很快，据点中便只剩下游荡的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