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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和介推开酒吧的橡木门。
“嚯,还有谁能继续喝啊?”第五番队队长,柯,正举着啤酒杯,一只脚踏在桌面上,俨然一副阔膀大汉的模样。
看样子她正在喝酒的兴头上。
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个长相俊美的女性呢…
醫忍不住压低了身子。
还记得上回被她抓住,然后被迫喝了十杯啤酒。
之后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总之醫醒来后发现已经过了一天,而且头疼得厉害。
这样真的太差劲了,这次绝对不能被她抓住。
顾不得头上渗出的冷汗,醫小心地避开她的视线。而介默不作声地走在一旁,就像是根本不在乎一般。
但愿周围的人能够给自己提供一些掩护…
越是这么想,醫的汗流得越多。
“呦呵,这不是第九番队的新晋队长吗?我还记得你哦。”
就在醫打算溜到吧台后的时候,柯认出了正猫腰前进的醫。
完了。醫暗自发出一声悲鸣。
看一眼介,只见他自顾自地走着,完全没有想要帮自己的意思。
还未等醫伸手拉住介,已经有一只手先一步抓住了醫。
“想到哪里去啊?”身后一股有冲天的酒气袭来。
“哎?!”醫傻了眼。
————
“这就是你把醫带来的目的?”挈伸手从桶里舀出啤酒,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闹剧。
“主要有两方面的考虑。”介也舀了一杯啤酒,缓缓抿了一口。
“毕竟我也很怕柯给我灌酒。反正她也是有这个意思,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你还真敢说啊。”挈笑得更厉害了。
“不过,他过来找你问了『桀』的事情,对吧。”既然和介共事多年,挈单看他的表情,就能把事情猜出几分。
“嗯,他是问了『桀』的事情,不过只是浅谈而已。”桀又顿了顿,“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朔的父亲。”
“哦?”
挈扬起眉毛。“他们迟早会知道,但是不是现在。”
“毕竟朔自己都闭口不提,我们要是先说出来就不对了。”
“……要我说,其实也没什么。”介大概是觉得有些热,取下了头盔放在一侧的吧台上。
“每次大潮来临,都会有几个人战死,事后不过是死的是谁,死了多少的问题罢了。隐瞒又有什么意义…”
“都是常事了,都知道的。”挈忍不住去摸自己的烟袋,却突然一愣。
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把手缩了回去,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倒是希望那次留下的是我自己。”
“当时咱们都是『捕杀Ⅲ』的下游水平,真留下也只能当炮灰,那么你留下来,有什么用呢?”介喝干了杯里的啤酒,又从桶里舀了一杯。
挈咧开嘴笑了笑。“也是,那头狼的确不好对付。眼睛都被它的狼毫刺瞎了,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它。”
“都是快十年的事情,不提也罢。”
介摇摇头。
“说到你的右眼,听说前一阵子有『央都』的人来过,还给你换了一只义眼。”
“是真的吗。”
他盯着挈,兴许是对那只义眼有了兴趣。
然而挈并没有想要展示的意思。猛一仰头,他将啤酒一饮而尽。
“现在右眼是复明了,可是我不怎么想把眼罩摘下来。”
“或许对我来说,眼瞎是我应该承受的惩罚,是哟一辈子都应该记住的教训。”
“嗯?”介眯起眼睛。看样子挈的话让他有了很深的疑惑。
“这么说可就矛盾了,他给你安装义眼的时候应该征求过你的意见才对。”
“没有,他们没有征求意见。”挈面色凝重。
“他们说这种义眼是使用了特殊手段处理过的,并不是寻常制品,不能给普通人使用。所以合适的测试人选只有我一个人。”
“——不容抗命。”
他重重叹了口气。
“……”介猛地一愣。
“特殊手段?他们真的去和那帮骗子合作了?!”
他突然起身,情绪激动到控制不住说话的音量。好在周围的人正在围着柯和醫起哄,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喊声。
“……恐怕是的。”挈拍拍介的肩膀示意他重新坐下。“理智一点,不要太激动。”
“我不理智?是他们不理智才对。”介双手抱胸,愤愤坐回原位。
“中枢代行机构的决定的事情,很难说。”挈放下手中的空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机械术和那种小把戏可是有着天壤之别,合作什么的怎么想都是鬼话。”介喘着粗气,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我知道你对魔术向来很排斥,可是这次,他们说的话似乎是真的——我的眼睛复明了。”
挈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换做机械术的话,对于失明这种事情是无能为力的。”
“……”
介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嘴愣了半晌,最后还是合上了嘴巴。
“他们做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
“那怎么能知道。我对于这件事也很排斥,但是事实就在眼前,无论如何都不可否认。”
转头看了看窗外,烟火已经有些稀疏。
“教廷时代…”介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啊,你说的是圣教石壁吧,”挈想想,“那个是真是假还不清楚。”
“但愿是假的。”介低下头。
——
“哎,都不喝了?”柯的声音有些浮飘,看来她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醫早就趴倒在一旁醉得不省人事。
“十三杯…你有长进了啊?”推了推醫的肩膀,柯顺势就把他架了起来,一起往酒吧外走去。
谁知道她想干什么呢……挈和介都假装看不见。
“烟花做得不错。”
“……”
介没说话。气氛有些不对。
“我这里可以看到烟花。确实很不错…”见介一副阴沉的表情,挈觉得后背凉嗖嗖。
“也罢,看不看无所谓。”介顿了顿,再次叹了口气。
“再好的烟火,也都是转瞬即逝的幻影…想留个念想而已。”
“念想?这东西我们早就有了吧。”挈抓抓鼻尖,“整个南岭聚集地,都是我们的念想。”
“也是他的念想。”
介提起酒桶,给自己和挈的酒杯装满。除此之外,他还找出了另外一个空杯摆在桌前。
“今年,是誓约的第二十一年。”
“我们能将这个誓约延续下去,三生有幸。”挈举起酒杯,清澈的啤酒上翻起浪花。这一刻,有无数记忆在脑海中涌动。
“让时光见证彼此。”
两人一同将酒饮尽。吧台上空留一杯,显得说不出的落寞。
“转眼就有二十一年了啊……何日魂归故土呢。”
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句。
——
月亮已经从云顶跌落,半悬在树梢。
分不清楚白色的究竟是云朵还是天空。
不知不觉间,『宴』已经接近尾声。
稀散的人群正在回家的路上。当然,就地睡瘫的人也不在少数。
所有的故事,都在这一晚有了结尾。
同样的,新的故事,也在名为未知的土壤里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