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川走了很久。
无论周围的人在谈论的神皇古墓,又或是小镇旁的吆喝声,灵川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那种恐惧依旧萦绕在心头,她亲眼看见了那把散发煞气的血刀,洛独在邪神的威压下毫无还手之力,被血刀一分为二。
因为神王古墓的出土,让很多修士都来了这里,阴极天来的都是高手,毕竟关卡很严,刚刚珑翎还亲自前来。
但崇明天本就鱼龙混杂,有神王级的宗主,也有刚刚修炼灵力的修士,灵川常年在阴极天伏魔,她的修为和城里所有人相比,竟然还算中上的水准。
就算有些人的修为和她相似,那也是由丹药和秘术堆积起来的,相比起灵川这种靠伏魔一点点打基础的人,这些人的灵力轻浮,多数的攻击都要靠符咒来催动。
灵川和长虹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本来是准备留到关口打点,但洛独帮她离开了关口,那笔钱就留在了灵川手上。
“一间房。”灵川走进一家客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在桌上放了些钱。
“我说……好歹帮了你一把,能帮我开间房么?最差的就行,下次还你钱。”
洛独站在灵川身后,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找一个女孩子要钱,白皙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说道:
“说真的,今天有些太累了,想找张床躺会。”
洛独脸红的时候,就像一个女孩子一样。
灵川这么想着,看着洛独愣了好久,还不自觉地想去摸洛独的脸,被洛独侧身避开,说道:
“你刚刚是怎么了?找你借个钱而已,怎么像傻一样。”
灵川忐忑地看着洛独,刚想问之前发生了什么,洛独却先开口了,说道:
“你刚刚没回头看吧?”
“没……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说谎?如果说自己没回头看,那她是不是永远都没法再知道,洛独是怎么从邪神手上逃走的?
“那就行了。”洛独拍了拍灵川肩膀,拿走了自己房间的钥匙。
洛独好像不是很想和灵川说话,匆匆地上楼,留下灵川在楼下结账。
“小姑娘,你要是喜欢这种人,最好赶快追到手。”老板娘抬头看了一眼上楼的洛独,说道:
“借这么点钱就会脸红,应该是个有修养的孩子。”
*
洛独关上房门,吐出一口污血。
“真是……这算是爱得越深,下手越狠么?”洛独捂着自己的胸口,珑翎今天下手没轻没重,在山顶那一下真的打伤了自己。
洛独倒在门边,如果是平时,晚上住哪里都是无所谓的,在街边找棵树随便一靠,反正除了背包里的剑柄和自己这一身破旧的衣服,他还真没什么能被偷的。
“去一趟神皇墓吧,看看能不能捞点东西卖钱。”洛独还在纠结自己欠灵川钱的事,自言自语地说道:
“去崇明天的话……还是要想办法挣点路费啊。”
洛独想挣钱的方法很多,先不说歪门邪道,仅仅是他那半吊子的丹术和炼器术,也能在十二天成为富豪。
那段时间要去阴极天神域找珑翎,他还在从家里带了不少钱出来。可惜那时珑翎追杀自己,走得仓促,估计是被珑翎给拿了。
那些钱洛独也不怎么在乎,送给珑翎就送给她了,只是没料到缺钱会这样难受。
还真是印证了师伯那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以前总觉得师伯吊儿郎当的,说出来的话倒是被一一印证。
古老的符文从洛独的脚下升起,无论他修为再怎么高,没有类似珑翎邪神之体那样的恢复能力,血肉之躯也还是要疗伤。
只是在他的伤口处,本来白皙的皮肤,悄悄变为了黑色。
*
“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路上的珑翎忽然停住,看向了身旁的侍女。
珑翎的面具不是一张普通的面具,上面流淌着黑色而古朴的纹路,弥漫着死亡而危险的气息。
侍女连忙跪下,“女婢……不敢。”
“你最好说出来。”珑翎低头看了一眼侍女,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自己的手下藏着掖着。”
侍女犹豫了片刻,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
“主人,我没想到,您追寻了近三个月的人,竟然是那个少年。”侍女的声音有些颤抖:“您好像……很在意他。”
“站起来吧。”珑翎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跪在地面的侍女,说道:“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会为了这么一句话杀你么?”
即便珑翎这样说,侍女还是迟疑了一会,才慢慢从地上站起。
“你觉得我是一个昏君么?”珑翎忽然问道。
“不,您……”
“刚刚我应该说过,我不喜欢别人藏着掖着。”
侍女停下了,珑翎想要听真话,但她在神域的时候,似乎不是这样。
“您并不算一个昏君,只是……您统帅神域的手法,有些极端。”侍女低头说道:“您拯救了很多人,也害死了很多人。”
“那两年前的我呢?我记得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我开明,是难得一见的女帝。”珑翎笑了笑,说道:
“我记得,明明世人都在称赞我,但我好像害死了更多的人。我看着那些人饿死在街头,却能在每一个长老家的府邸挖出亿万两的珠宝黄金。”
珑翎看着旁边低头的侍女,手指轻轻挑起侍女的下巴,说道:
“没必要那么害怕,你是怕自己说出来,坏了那些大长老的利益,是么?”
侍女又欲跪下,珑翎一手抓住侍女的肩膀,让她站起来,用着凶戾的语气说道:“所以他们才会死。”
常说伴君如伴虎,侍女最害怕的,就是珑翎问她这些问题。
她就不应该多嘴,去问那个少年的身份。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执着要找他?”
珑翎站在群山环绕的域外天界,俯视山下即将破解封印的古墓,还有远处因为古墓开启而繁荣的城市。
“奴婢不敢。”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那我可以一直忍受黑暗。”珑翎抬头看着天空,衣袍在微风中轻轻飘荡,语气也变得像这微风一样轻柔:
“但总有一些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曾在乎,用尽全力把别人拉出黑暗,却把自己留在了黑暗里。”
侍女听不懂,但她隐隐有些触动。
珑翎忽然看向了侍女,轻声问道:
“这样的人很傻,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