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很吵闹的酒馆。
灵川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酒馆,她忘记了过去一段时间的记忆,只记得自己离开了阴极天,在阴极天的某个关口……
灵川的头开始疼痛,周围的一切是那么不符合实际,所有人都像是白纸上的线条,自己的身边似乎坐着什么人,穿着一件鲜红的衣服,像是血一样,与周围黑白的世界格格不入。
酒馆前面的柜台里摆放着一桶桶的果酒,那些酒并非是用酒坛装着的,而是一种特殊的木桶。
为什么……灵川明明没有见过那些木桶,却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些木桶里装着的……就是果酒。
她甚至知道,自己只要将酒桶上的软木塞拔下,就可以把果酒倒出来。
酒馆里的人影越来越模糊,每个人的人影像是要融入到背景里,白纸上的线条慢慢变淡,像是墨水融入茶杯,光明与黑暗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融合。
酒馆的门忽然开了。
没人注意到那个穿着黑衣的女人走进来,她像幽灵一样与人擦肩而过,却没有任何人看她一眼。
她的色彩却又像新磨的墨水滴在白纸上,如此鲜明,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给染黑。
酒馆在女人的影响下重新热闹,她的背后背着一张不到四尺长的古琴,给人一种古朴沉重的气息。
她站在酒馆的中央看了看,酒馆坐满了人,唯一还空着的位置,似乎只有灵川眼前的位置。
又或许,和一个女孩子坐在同一个位子上,总比和酒馆里那些糙汉子坐在一起要安全。
于是她将自己的古琴靠在桌角上,解下自己深秋带着的那条黑色围巾,抖了一下上面的灰,坐到灵川面前。
可在灵川的眼中,女人刚讲手上的围巾放在椅子上,那条围巾的颜色忽而变得暗淡,渐渐就和之前的世界一样模糊不清,成为了白纸上浅浅的线条
“抱歉,没位子了,只能和你们挤一挤了。走了一天的路,找个歇脚的地方不容易。”
女人没有束起自己的头发,那头黑发披在女人的肩膀上,灵川的视线忽而变得模糊,她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清眼前这个女人的脸。
就像是在梦里一样,视线忽地恍惚,周围的一切清晰可见,唯独眼前这个黑发黑衣女人看不清样貌。
“我叫张琼雪,这段时间一直在十二天流浪,弹琴卖艺讲故事,赚一点钱勉强吃饭,看看能不能遇到自己的徒弟。”
这只是一个很简短的介绍,女人自报家门,似乎只是为了向灵川表明,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能喝一点你买的茶吗?走了一天,有些渴了。”张琼雪轻声问道。
灵川轻轻点头,但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让眼前这个女人白喝自己的茶,至少应该让她付出点什么。
灵川微微张嘴,可她刚准备称呼张琼雪,却不知道用什么称谓。
时间似乎在这个女人脸上失去了变化,她并不能算作漂亮,但苍老和年轻竟然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脸上。那一瞬间,灵川以为自己可以称呼张琼雪为老婆婆,也可以称呼张琼雪为妹妹。
“张琼雪……”看着正在喝水的张琼雪没有在意自己直呼她的姓名,灵川松了口气,说道:“你既然是卖艺讲故事赚钱,那作为茶水的钱,你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当然可以。”张琼雪轻轻摸了摸旁边放着的古琴,说道:“我听过很多感人的故事,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个从四千年前延续至今的故事,而这个故事还在继续……”
灵川还想问些什么,但张琼雪的手指搭在嘴唇边,似乎在示意灵川不要打断自己。
而原本吵闹的酒馆,也随着张琼雪的手势安静下来。
“在数千年前,曾有一群高傲自大的神明,他们掌握着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人类。”张琼雪明明是在说书,可她说话的语气更像是一种歌谣,在轻声歌唱着那些古老的传说:
“于是他们创造了一个绝对善良的人类,并将诸神的咒印施加于这个人类,即便他经历过人间的苦难也会保持着绝对善良的品德。神明将这位神子降下世间,希望他能用善良去阻止战争的纷乱,希望他能用爱去阻止世间一切的罪恶。”
“可是他脆弱的力量并没能拯救人类,他被人类流放抛弃。可众神在他身上立下的咒印并未解除,他只能一直做着善良的事情,直到被人类骗光钱财,妻离子散,饿死在街头。最后,直到他破烂不堪地在街头死去,人类还是不甘心,用长枪贯穿了神子的身体,试图得到神子的神血,连完整的尸体都不曾为他保留。”
张琼雪唱到这里就结束了,可灵川听入了神,喃喃问道,:“然后呢?”
“他死了,这个故事没有然后了。”
“不……不……”灵川明明未曾听过这个故事,却笃定地说道:“这个故事……一定还有后续。”
“后来神子的灵魂被冥河洗清了咒印,他终于不用一直去做善良的事情,于是他在冥河之中立下了世上最为怨毒的诅咒,这个诅咒强大到冥河都无法净化。”张琼雪不再像之前那般吟唱:
“于是,有人在冥河被他的诅咒完全污染前,打碎了冥河,试图在这个诅咒成长之前,将其毁灭。”
随后,又是张琼雪一声幽幽的叹息:“可惜,那个人失败了,他毁掉了冥河,却没能阻止那个污染世间的诅咒。”
“那个诅咒……叫什么名字?”
提问的不是灵川,而是灵川身边那个模糊的红影。
“他叫死星。”张琼雪淡淡地说道:“对了,我还没告诉你们,我的徒弟叫阿撒兹勒,是个恶魔。如果哪天你们见到了他,记得告诉他,常回家看看。”
“还有一件事。”张琼雪看着灵川身边的那个人影,说道:“你的身边……为什么坐着一个会说话的怪物?”
灵川忽地惊觉,周围水墨一样平淡的世界忽然恢复正常,灵川看向身边那个穿着红衣的人,那并不是什么人影,锋利的骨刺刺破旁边女孩的身体,而那件衣服变红的原因,就是被鲜血染红的。
那是一个血淋淋的怪物,一直坐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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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先写个开头,免得掉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