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无法把精神集中在电影的大屏幕上，因为姐姐的表情太认真了。似乎如果我此时不盯着她的眼睛看，就会被她一口吃掉一样。
「是在学校里交了什么不好的朋友么？」
「不。」
「还是说，学习上出了问题不想告诉我么？」
我的成绩平平，但也不至于太差，我觉得这并不是我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
「不。」
我摇了摇头。
「到底是因为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这是姐姐的提问，但是对于姐姐的提问，我不能说出一个「不」字，是的，我必须说出那句「我明白了」，然后把我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
我失败了。
姐姐的杏目微张，划过一丝可怖的神色。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不想告诉姐姐。只是我现在心里有些乱，乱的以至于不知道说些什么。」
「心里很乱？哦。」
姐姐一开始因为我的回答有些发愣，但是听完全部后，又似乎完全放心似的。
「孩子，你不用面对任何灾难，你也不会遇到任何会让你苦恼的事，所有的事都可以交给姐姐解决。不要相信任何人，只要交给姐姐去解决就好了。」
「只是......相信姐姐么？」
「嗯。」
她突然靠近，我稍微有些惊吓，但是感觉到姐姐的胸膛后，内心安静了许多，她把我抱住了，用母亲抱着孩子的姿势。让我一瞬间有些忘记了这到底是姐姐还是妈妈。
「姐姐为了你，不是已经做了很多事么？姐姐为了不让你受到伤害，那个小本子上的东西，你现在还记得吧？」
「还......记得。」
「是吧。我可是为了不让你受伤，在任何时候都在保护着你呢。为了给你吃健康的食物跑遍超市，为了帮你洗干净身子在浴室里和你一起洗澡，为了让你在学校里不受伤害，事先找熟人打好了招呼，而且只要一到放学时间，我都会一分不差的在校门口等你，而且让你不在意钱，因为我本来的工作工资足够，实在不行只要多打几份零工就好了，你知道么？那天休息日，你去学校义务补习，我一直藏在草丛里看着你的侧脸哦，最后一直跟着你回家，等你到了家我才敢露面。」
姐姐在笑，很开心的笑着。
「如果有随时随地可以办公的工作就好了，这样我可以一直呆在你身边，每一天都陪伴着你度过。对了，说起来，那个本子上才是我的心血呢。我想，如果一直不让你去上课，你也会不开心吧，但是为了让你不再学校受到伤害，我就觉得要不然写一些东西下来，让你提防陌生人什么的。别跟其他人有交集，自然就不会受到伤害了，所以我就把方方面面的东西都记录了下来，现在想来还真是复杂的事呢。」
她用手指抵住了下巴。
「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做好一切。」
原来如此，这些就是姐姐的心声么？因为我相信了姐姐，我爱着姐姐，姐姐爱着我，所以姐姐为了我做了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开心事。
姐姐情绪很激动，如果这里不是电影院，或许她还可以用一个大喇叭把这一切所作所为都大喊出来。姐姐她，一直都保持着喜欢的心情做着这些事吧？
她一直都以为这些事都是对的吧。
我也的确很感谢她......虽然来说，只有感谢。
「如果我受到了伤害，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我只是试探性的随意一问。但是姐姐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她的脸变得煞白，大口的喘着粗气，双手拼命的摇晃着，像是被什么绝望的感觉卡住了喉咙，分分钟就要窒息。
「如果受到伤害，而且是不可愈合的伤害，就必须用最残忍的方式惩罚他，这一点我已经写在了小本子上吧。」
是的。我知道的。
这条红色的条目，与万千条条目一起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我是不会忘记的。
「那么，姐姐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为什么要保护你？」
姐姐轻笑。
「因为你对我很重要，而且家里一直都只要两个两个人吧，我们两个人一直都是相依为命的。」
「不。」
我继续否定着姐姐的话。
「父母他们，姐姐依旧不承认他们的存在么？」
「什么？父母？出生之前就没看过他们吧？」
还是同样的回答。
「孩子，我喜欢你，所以做这些事理所当然吧？」
是啊，理所当然。
如果姐姐的确把父母忘掉的话，那么她大概永远不会承认父母存在过了。但是相比之下，其实如果不是那个事故，留下了姐妹两人，我想姐姐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姐姐，你认为你对我的爱，是因为父爱母爱的缺失，对我的弥补么？」
「什么？姐姐当然是真心的喜欢着你啊，因为喜欢而喜欢啊。」
姐姐根本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但是我还有更为强烈的情绪没有发泄出来。
「姐姐，你认为自己对我来说是谁？是姐姐，还是妈妈？」
「姐姐......妈妈......」
姐姐一直在重复着那些词汇，视线无神的看着远方，嘴巴里念叨着这仿佛咒语的单词，渐渐的，她抓紧了她的头发，干枯的头发扭曲着。
这大概是姐姐第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不，其实她自己根本不清楚吧。
我盯着姐姐的眼睛，她现在楚楚可怜的表情，像是一个普通的遭遇灾祸的女孩子。那个时候，父母的失踪讯息烙印在她视网膜上的时候，她就是那样的无助，那么的可怜吧？
「姐姐。你是幽灵。」
虽然还是很害怕，但是我说出来了。
倾泻出来了。
「姐姐曾经对我说过那样的故事吧。成为了幽灵的亡灵们，因为对现世的迷恋还不去往生.......所以他们就留在自己不忍放弃的那个人面前，整天都缠绕着他，粘着他，一整天都不离开。对了......他们喜欢的也许是物件，也许是一棵树，或者一座寺，本质上是一样的。」
我认真的告诉她。
「因为她得不到自由，同时也阻拦了那个人的自由.......所以，无论是物象，还是幽灵，都被束缚着.......直到时间的尽头。」
「你......你是谁？」
姐姐猛然抬头。她紧紧的掐住了我的肩膀，肩膀的剧痛让我不得不咬紧了牙。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
这可能是一次奇迹。
前几天，大概是我发现了父母的真相的时候，「月」那个人格的记忆向着我倾斜过来，让我拥有了很多被我的原则「无视」掉的记忆。
虽然我还是遵守着原则，但是，我想，我的内心已经被改变了。
姐姐的指尖颤抖着，我不禁咽下一口口水。喉咙被灼烧的要烧坏一样。似乎不经意间，我的眼睛也有些湿润，视线也不清楚了。
电影开演了，大厅的灯突然关掉了，在一片漆黑的电影院里，我有些难以辨认姐姐的表情。
「姐姐，你喜欢我么？」
「喜欢。」
「姐姐，再问一次，你喜欢我么？」
「喜欢。」
「姐姐，我问第三次，你.......」
「喜欢。」
我抿住嘴唇，眼睛睁大。似乎想起了姐姐的那句话。
如果受到伤害，而且是不可愈合的伤害，就必须用最残忍的方式惩罚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