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的她,被邻居举报了。
当然,一开始,她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在这个教义下,举报意味着什么。
她,直接被关押受审。
她,是作为罪犯受审的,不需要原因,因为原因不存在。原因可能是教义上「之乎者也」的某些话,也可能只是一点点私人恩怨,但是,在教义这样的信仰面前,那就是宿命。
审判员们窸窸窣窣的,像是一群啮齿动物在咀嚼坏掉的奶酪。他们咨询者那些穿着长袍的教士,教士瞪大了三角小眼,笑容中发黄的牙齿露了出来。
她,知道一切的流程,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她没法也不可能说谎。
她,很冷静。
但是,教士发出尖细的喊声。
「火!」
熊熊燃烧的火焰,撕裂着周围的空间,她感觉到喉头有点干。
不,她突然有点畏惧。
长长的铁犁头,在火中烧着通红,弥漫的水汽在四周散发着。
教士用铁钳夹出犁头,顿时头顶滚下大大的汗珠,他用铁钳夹出了几步,火星窜到他的手背上,他反射性的把犁头扔在了地上,而铁钳还挂在上面。
「请走上去。」
按住她双肩的,是一个看起来声音温柔些的教士,只是,他一直用帽子遮住眼睛,后背非常的佝偻。
「但是,我,那个......」
红色的犁头在喘息着,但是颜色完全没有变暗的趋势。教士的手慢慢托起了她瘫软的上半身,笑着继续催促她。
「只要你走上去,你就能清白了。」
她托起粗布裙摆,凝视着眼前的火堆,转而看了看审判官,大家都在注视着自己。
双脚虽然染上了黑灰,但是只要能有钱买一双鞋子,自己也会变成漂亮的人。这是她一直梦想的事情。
但是,现在。如果这样,自己能得到清白的话,我又是否舍弃掉这样的梦呢?
「不。」
她摇了摇头。
因为她本来就没有罪。
「所以,看来你是不懂得取舍了。」
那是来自温柔的那位传教士的,最冰冷的话。
双手被钳住,男人们用她无法抵抗的力量粗暴的抬起自己的身子,一时间,她感觉天旋地转,胸口也被压住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钟,她的双脚下感觉到了热度,压住她膝盖的尖声教士松开了手,虽然在松开的那一刻还有点轻蔑将手从她的大腿根部滑过。
她忍受着屈辱感,但是更大的恐怖笼罩了全身,她咬着牙齿挪动着视线。
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的放光的铁犁头,就在她脚下,自己的身子悬空,仅仅是在弯曲膝盖的状态下,才没能碰到它。
「身高不算高啊,居然碰不到。」
「也就是十几......多少岁来着?对了职业是什么有人调查过么?」
陪审席上的各位都在摇头。因为对于他们大脑来说,这是根本不要去记也记不住的东西。
不过倒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引起了些许骚动,人们的七嘴八舌的像是在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只有她,泪水一滴滴的落在铁块上,化作雾气消失。
这样,也许能降点温度下来吧,她这样期待着。
「停下!」
审判官突然大喊了一声,她有点希冀的抬起头,却发觉这是审判官对周围人说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开始吧!」
她的心跌落谷底,不,那个时候还残存着小小的期待,或者是什么其他东西,或者是梦想,或者是未来,反正,一点点都不能想在几天之前,在自己被审判之前,那个晚上,邻居的嘴脸。
「她那么善良,一定是魔鬼。」
她觉得自己不是魔鬼。
绝不是魔鬼。
不,这是错误的。
一定是错的。
不对。
不。
仿佛要把全身皮肤灼烧到裸露脂肪的热度像是闪电直线侵袭大脑。全身都不受控制的痉挛着。
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比在场所有人一起喊出的声音更大更惨烈。
......
「魔女审判......有没有兴趣了解啊,眼镜!」
眼镜......眼镜是谁啊,有谁有这样的外号么?为什么感觉很久没听到了?
我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正拍打我课桌的前桌损友——许问荆。他正一脸兴致勃勃的看着我,想展开下课闲聊的样子,但是可以等一下么?
好累。
刚刚上完的那节历史课让我瘫倒在了桌子上。如果把问荆现在的兴致作为一个计数单位的话,那么上节课那位历史老师对文艺复兴气势磅礴的演讲,大概就是一万个计数单位的程度。
虽然最初还是保持着我一贯的好奇心去听,但是过多的史料只会让人昏昏欲睡而已。但是那个老师又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任何人表现的困倦都会被他砸粉笔头。
仔细一看,周围的地面堪比硝烟弥漫的战场啊。
「唉,为什么历史书讲西方史都会跳过中世纪呢?明明那是一段各路英雄互相厮杀的往事啊。」
「但是也只有厮杀了呀。」
我吐槽道。
「问荆,你不觉得这种只有战争,但是文化水平反而在倒退的时代,任何历史讲解人都会回避么?」
虽然当中也的确有些不可说的东西。
「但是眼镜呀,你不觉得14世纪到16世纪那会儿,也就是英国那啥革命前夕,趣闻特别多么?比如魔女审判。」
啊啊,那个时代啊,不过魔女审判是「悲」闻吧,别把那么多女性的生命不当回事啊。
我略显无趣的把新铅从自动铅笔头上塞进去。
「的确那个时代还有血腥玛丽,吸血鬼真祖,各种各样的都市传说......怎么?」
「血腥玛丽,吸血鬼......都市传说,怪谈。」
问荆的表情突然变得微妙,若有所指的重复着我的话。
「啊啊,你别在意,眼镜。我只是感觉到怪谈的话题,眼镜最近似乎提到过好多好多次。」
多到要用两次「好多」么?问荆拍了拍我的肩膀,表情看似严肃的盯着我。
「眼镜,作为过来人我提醒你。你就算太过于追求奇妙的故事,也不能陷入的太深啊。」
他的视线在游移。
「比如步上王生的老路,认了一个用画的人皮披在身上假作妹子的魔鬼。老道觉得施主中了邪......」
「邪个毛线!」
不过,多亏了问荆,我睡意全无了。
「......话说眼镜,隔壁班真的有个像是画皮一样漂亮的转学生啊,似乎是从某个贵族学校转过来的,不过到底是在哪里的呢?」
我微微一笑。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时代,转过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