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好疼……”我偏着头看着我大腿右侧,表层的肉早已是血肉模糊,不过还好,不算太严重,庆幸自己没有被活活拍死就足矣了,这些伤等出去后再说。
不知道自己又是哪来的福气,这生命三角搭的刚刚好,允许得下一个人在里面。但是坐的这块墙板是倾斜的,生怕余震再来,将搭着的石板颤滑下去。周遭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冷清的石板谈什么要吃的喝的,就连下决心喝尿的容器都没有。顿时感觉,上帝给你开了一扇窗,却关死了一道门。刚刚热血的的心凉了一大半。细微的感得到伤口不断的失血,时间久了却不是个办法。
我艰难的扭头看了看后面,从墙板缝隙里看出去,我应该是在二层的位置,楼没有完全的塌掉,只是倒塌的过程中拦腰截断,不过剩下的也是不堪一击。明白了,下面还有一部分是悬空的,相对于上半截倒去成为了废墟,这剩下的半截人们存活率会高一些,救援先从我这里开始,那么我得想办法多活上几天,还有就是让他们好赶快知道这里。
真是拿生命做着这辈子最大的赌注。
“嘿,老夫轻狂啊。还好在震前把装手机的右兜拉链拉了上来,机智,机智。”
手机还存在的情况下我活下来的几率又大了很多,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什么节骨眼了,不说这些了,冷静冷静……”我掏出手机。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先把这一晚熬过去。“她哪里去了?”
黑暗凝固起来,呼吸起来胸口疼的要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不,不是心理作用,是真的,左侧肋骨断了一根,扭一下腰都窒息的疼。我随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周围顿时亮了起来,刺眼的光束照射在惨白的水泥墙上,我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去,果然,是个三角形,多亏了它,不然小命呜呼哀哉啊。错乱的钢筋像是罪恶之剑,交错着到处乱插,透过缝隙照去,残骸、鲜血交相辉映着,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尔时听见几声抽泣,断断续续,颤抖的灵魂抚着脆弱的躯壳,顽强的存活着。我不敢再看下去了,转头照向左边寻找着她。在墙角,一摊暗红色的血迹,底下压着一只熟悉的手臂。
“什么情况?!”
她不该高位截肢的。不知道那是无数次余震中的哪一次,我只记得余震来之前她手臂的伤情不至于到最后的截肢,只记得我头顶上方的石板开始断裂,碎石掉落着,只记得从缝隙中看去她的脸色苍白… …更记得震前自己早已猜到压在她手臂上的那残石再也支撑不住上方的钢筋,明白着要是将手机垫在石块底角,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是我耽搁了时间,就差一步,可偏偏在要垫的过程中余震来了,异常的凶猛,看着我上方的石板慢慢裂开,我右手撑着,左手拿着手机伸向她,剧烈的摇动还是将手机甩了出去,顺着倾斜的底板滑了出去,再也没有找见也无需去找。眼前又回到刚开始时的黑色,混浊的空气里夹杂着雾蒙蒙的恐惧,吸进肺里刺痛在心上。
莫大的自责和愧疚感油然而生。
那次7.7级地震中,整座城市乱成了一滩。从手机掉了之后,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再次睁开眼睛时,我已是在另一座城市的医院病房里,我的右腿伤到了骨头,听医生说以后要多多注意阴冷的天气,疼起来会很难受的。我没有过多的在意这些,听着医生讲着那些情况,却看着窗外信笺般平行的阳光,平生里第一次觉得太阳是那么的和蔼可亲,这或许就是命运给我们最好的答案吧。总会有那么一群人,被自己的生命所抛弃,命运安排的时间,再怎么美丽的花朵都要在这个时间里来不及枯萎就凋谢,随风散去。
我听说她截了肢,她听说我腿受了重伤。从那以后我们都没有再联系过,也无妨,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双方都在自责吧,不提也罢。
我没有听到她最后在电话里说梦到了什么,我生气马胖再一次摔掉了我的手机,生气因为他而失去与她的“第一次”交谈,生气最后没有听到关于她梦的事情。那天上午第三节课后我没有去做操,找了一个借口跑到教学楼楼顶,坐着。
还有63天,对于北方的人来讲,这个时间段天气开始变得暖和,真的很舒服,不冷不热。广播操的音乐响起,依旧是蓝色的校服,天空一样的颜色,千号人在做同样的动作,也像海浪,翻滚着生命,汹涌无畏。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初中的好伙伴们都去了,当年,我们勾肩搭背,说好的要一行,要有说有笑、共进退,却终是挡不住命运的打击,一行人越走越散,越走越远,远到一个地上一个天上,隔着时间相望,留下回忆的云朵,缓缓远去… …回头好好想想,我也许不该对马胖那样生气,反而要去谢谢他。我不想再活在过去了,那些自责愧疚的我都会放在心底的一个箱子里,上上一把再也打不开的锁,藏起来,再忘掉我藏在了哪里。找不见就看不见,不去触及也就没有伤痛。
我躺在楼板上,展了展腰。生活依旧,我就应该学会着永远躺在向日葵上,永远面对着太阳,温暖而向上,每个人脚下的时代总是向前的。
过于在意过去,也就丢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