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你们这种偷猎人我也教训过三五回……怎么说呢,呃,今天爷心情非常不好,如果你们赶紧滚蛋,现在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们不滚蛋,我就把你们打的满地找牙,然后才放你们滚蛋……你们自己选吧。”
说这话的声音异常轻灵,且慵懒,像是普雷西典寻常树屋窗棂上悬挂的铜制风铃被微风摩挲的声音——再看说这话的人,是个穿着黑袍的柔弱少女。她在小径站定,穿着木屐,懒洋洋地拿着一根树枝,终于回头,满脸无奈。
而狭窄的山路后面紧紧跟着三匹高头大马,载着三个游猎装束的汉子,除了一个胖子,其余二人各个肌肉结实。他们各个背着木藤条和篾子编织成的牢笼,有一些血液沿着藤条的缝隙里流淌出来——其中一个背囊里露出一根粘血的鹿蹄。再看他们各个装备精良,悬着开路用的柴刀,柴刀上是个斑驳的诺克萨斯国标勋章,看装束,明显是传说中的游猎者。
闻言,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忍不住爆笑出来。
尤其有个矮胖的男人笑的尤为直不起腰,那人鼻尖上还有一个相当丑陋的痣,痣毛随着前仰后合上下飘扬。让叶橙忍不住一直盯着看,一阵手痒,很想把那人鼻尖上的毛剪掉。
“逃?就……就凭你?”那矮胖男人捂着肚子,前仰后合。
一旁另一个精壮的男人踢了他一脚,这才让他安静了下来,矮胖男人轻轻嘟囔,那精壮男子颇有些嘲弄地看着叶橙,饶有兴致:
“你知道我们是偷猎者?”
叶橙眨巴半天眼睛,伸手指着男人背后的筐,声音天真:“那你倒是告诉我筐里面是啥?你觉得我是眼瞎?”
那男子点点头,道:“那你应该知道,艾欧尼亚的法律禁止偷猎,如果你记住我们的脸,把我们告到均衡教派的检察院去,那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唉,这艾欧尼亚外面也算地大物博,除了一些树灵灵体比较难缠之外,伐了这里的半片林子,够我在老家建一间砖土房了,我可不能在这里吃瘪……你,明白我要说什么?”
叶橙问:“你是要我闭嘴?装没看见,别多管闲事,你也盖你的小砖房?”
那男人翻身下马,姿态矫健,抽下马背上的柴刀,狞笑:
“不……我是要杀了你。”
叶橙翻了个白眼——那你特么有话直说不行么。
手中树枝随意拍了拍肩膀,看了眼其余二人,见他们都是一副抱着膀子看戏的玩味戏弄模样。
叶橙一声长叹,用树枝拍着自己的小腿,想要解乏,这么一低头,略有些憔悴,黑袍略微春光乍现,倒是怀春少女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那三个偷猎者都为之小腹一热。
为首下马那人颠着一把柴刀,脸上虽然狞笑,心里却还是有些惊疑不定的。
偷猎可以说是把脑袋挂在裤腰上的行当,一个人是不是色厉内荏,其实从脸庞和神态动作便可看得出来。眼前这少女穿着木屐站在小径上,看似年纪十六七,容貌也相当弱气,一双漂亮的淡蓝色眸子,再看她用树枝随意敲打肩膀的模样看来,确实是个除了容貌出众一无是处的少女——但她如果摆出这衣服无所畏惧的样子,反而让人起疑。
他沉默,一双耳朵如野兽般不经意抖了抖,
周围灌木很安静,不像有人埋伏,作为一个偷猎者,听力、视力、野性的直觉都缺一不可,如果真的有人埋伏的话,那这丛林未免也太过安静了——前些日子,他们在普雷西典附近的村庄偷猎,伐断木材,偷猎驯鹿,也惹得了众怒。说不定,眼前这个少女就是个诱饵,而真的民兵队就藏在附近……?
他一动不动。
叶橙眨巴眼睛,用树枝懒洋洋敲着肩膀,张口就是:
“你不会以为附近有民兵队吧?呃,我告诉你,艾欧尼亚人可是相当好说话的哦,至于拿我当诱饵,军队藏在附近准备逮人这种事……就算是村里有混账提出了这种建议,也会被那些老不死的村长关禁闭哦。不用说,爷就是那混账,小爷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见她这副模样,下马那壮汉眯了眯眼,却更加惊疑不定。
那长着痣毛的矮胖子却按捺不住,眼神有些色眯眯的。
三人从诺克萨斯到艾欧尼亚偷渡的路上也算艰险,一路跟着诺克萨斯的钢铁军舰,他们在小筏子上风餐露宿,这一个多月也在这片闹了鬼似的丛林里搭帐篷过夜——话说回来,艾欧尼亚的林子实在有他娘的点子邪门。
前些日子在官路上见了一个放羊小姑娘,三个人把那小姑娘玩儿了几轮,那十四五的小姑娘得知自己必死,咬牙切齿,临死下了恶毒的诅咒。这里的人都信奉丛林里的灵神,他们相信树林里有一些只能在精神领域里生活的神灵,而他们一定会遭受报应。这矮胖子一刀剁了她的脖子,提完裤子,打心眼里第一个不信,然而遇到了几次鬼打墙,和被一个大蘑菇似的巨灵神拔根而起追杀了八条街,几人跑断了马腿才得以逃出生天,他也多多少少,信了一点。
经历了这么多风餐露宿和邪门儿的事情,矮胖子现在看见女人就眼睛发绿,眼珠子转了转,一挥手,大义凌然,语气却猥琐:
“这样吧,我们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只要你跟我们走一趟,进林子,也就跟叔叔玩儿个小游戏,我打包票,不杀你。”
叶橙一怔,莞尔一笑,树枝往肩膀上一搭,娇滴滴道:“好呀,如果不被杀,那实在太好了……毕竟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就这么死掉了,实在太可惜……不知道叔叔想跟我玩儿什么?电光独龙钻?牛肉汉堡包?还是冰火两重天?”
这胖子明显没听过这些花活儿,听得一愣一愣,不过见少女捂嘴娇笑的模样,小腹一热,心说好个小妖精,一边想一些没品的事儿,自顾自搓手嘿嘿笑道:
“也就玩个小游戏,玩个小游戏……”
“真的吗?就玩个小游戏?”叶橙一歪脑袋,笑嘻嘻道:
“可是,我听说附近村庄有一个放羊的女孩子在野地被歹人抓走,被歹人玩弄了一天,临死还被剁了脑袋,死状凄惨……”
“那不是我们干的。”胖子面色如常,信誓旦旦一摆手。
话还没说完,少女置若罔闻继续说着,将他的话生生打断:
“但那小女孩身边还有一把游猎刀,上面有锈,还有诺克萨斯人的勋章……我刚才看了一眼,你们三个人只有两个人带游猎刀,都是制式,而且上面还有诺克萨斯人的国标,跟野地里发现的游猎刀一模一样……”
那精壮男子又眯了眯眼,向一旁一个木讷中年人打了个颜色,那中年人点了点头,摸向自己背后行囊,悄然摸出一把猎刀。
叶橙抬起头,背着双手,天真烂漫,歪头笑道:
“叔叔,这小游戏如果是要掉脑袋的,那就不玩了吧?”
那胖子脸上阴沉起来,嘴里却答应:
“那,还是不玩了吧。”
这少女轻灵像是风铃一样的声音,就像是骄阳遇残雪一般,浇灭他心里的肮脏念头。这群偷猎者本就违背了法律,丧尽天良,就算他们是诺克萨斯人,军事法庭也绝对不会庇护他们,按照那些官老爷懒得管事的操性,肯定也是把他们丢到艾欧尼亚的检察院任凭处置……到时候,如果风声传了出去,甭管在哪,只有掉脑袋一个下场。
他只想让别人掉脑袋……至于自己掉脑袋,那还是算了吧。
“拉菩提,杀了她,别让她跑了。”精壮男子厉声道。
这胖子很听他话,一机灵,豁然抽出一旁军马上携带的刀,朝着叶橙奔了过去。这胖子虽然看起来圆滚滚的,跑路倒是挺快,只是一身肥肉颠的厉害。这胖子一朝着叶橙冲过来,剩下两个男子也驾马前驰,一匹马抢先朝着叶橙撞了过去,被叶橙一侧身躲过。
她背着手,抖了抖树枝,转身一看,那马嘶鸣转身,倒是将她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今天就是你时运不济,给我死!”
拉菩提一把长刀已到,脸上的皱纹都揪成了一团,在杀意中显得扭曲,刀身一斜,朝着叶橙的脖子剁了过去。这一刀破风声尖锐,偷猎刀随锈迹斑斑,却精心磨过,如果中了,他绝对能轻而易举砍断那少女娇嫩的脖子……
“可惜了这姿色……简直就是极品,就算擒走去卖到妓院,也至少能卖个几千银轮……”这一刀刚出,胖子心中便升起一些后悔,心里也忍不住腹诽……赫拉尔便是为首那个精壮男子,曾经是个城卫军,行事极为谨慎,他曾经说过,如果干的这些档子事被其他人察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如被发现,别无二话,立刻灭口。
这毕竟攸关脑袋,也在三人内部达成了共识。
但其实就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罢了……直接杀了,至于?
“好慢的刀啊。”少女一叹。
拉菩提这一刀毫无阻碍地挥了出去,但并没有刀刃触到脖子上那种砍柴的触感,就仿佛这一刀根本就没有砍到眼前少女一般,他忍不住一怔。忽然见眼前少女脸上露出略有些无奈的神色,她一侧身,躲过彪出的血箭。
血?哪里有血?
“噗……”刀刃直勾勾插在地上。但这把游猎刀方才明明一直握在他的手中,他知道自己的手很稳,不可能出现刀脱手而出的事情。
他一点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然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