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尔眯眼适应光明,震惊地看着眼前景象,暗骂一声,猛然跨上一旁躁动不安的马,吼道:
“快跑!跑!别回头!”
即便是智力残障人士,见到此情此景也会明白,那少女绝对是一个超乎常理的存在——
推理过程很简单,不会有人在脑袋上挨了一箭之后,还能长出翅膀扮鸟人。
那中年男子也相当果断,立刻抛弃地上的拉菩提,连滚带爬,爬上马,一拉缰绳。
二人在小径夺路而逃。
“我是……我是……”
她茫然地悬浮在这片森林上方,眼神逐渐清明。
“呼,呼……”
叶橙一回神发现自己正在起飞,又愣了好半天——方才被弩箭洞穿脑袋的记忆一闪,她立刻宛若溺水一般呼吸起来,喘着粗气,用力从自己的脑门上抹下一把血来,暗骂这老妖婆怎么出来的这么晚。
“别搁这儿我是了,我就是个村民,普通的村民罢了。”叶橙暗叹了口气,轻轻敲了敲脑袋,目光随意一瞥。
低头一看,她已经悬浮在距离地面数十米的高空,森林延伸至很远的地方,太阳沉溺在地平线的另一头,延伸出漂亮多彩的晚霞。然而叶橙并没有时间去看这等美景,目光四下一瞥,便看见了森林中一处小径,两匹绝尘而去的马,速度极快,扬起两道黄尘。
叶橙手一伸,神圣的火焰凝聚,变成了一把金黄色的火焰长剑。
其实来到这世界上没多久,叶橙并不愿意大开杀戒,她以往见过的坏事很多。在曾经的世界里,并不是每一个坏人都能得到惩罚——或许有撞死人的富二代,欺负人的小混混,压榨年轻人的资本家,他们坐在高高的皇座上,怂恿着人们为成为他而努力,并将人们努力的成果据为己有……而哪个活的都挺滋润。从那样一个罪恶司空见惯的世界过来,她本应该对此感到麻木……
但,或许,只是或许。因为某个住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某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巫婆的影响下……
她开始觉得,坏人,还是去死比较好,一了百了。
金黄色的火焰长剑,向着两匹绝尘而去的黄烟,遥遥一指。
……
前一刻。
“跑快点,再跑快点!”赫拉尔手中的鞭子几乎挥出了破风声,**这匹马已经跑出了它能跑出的最快速度,但他还是用力的抽着马屁股,想要让**的坐骑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
两匹马已经跑出了很远。
森林的入口近在眼前,赫拉尔惊魂未定的心也逐渐平复了下来。方才让人心悸的景象让他不愿回想,拉菩提断掉的手,看不清的剑,就连魔法弩箭都射不死的女孩,那少女背后延伸出的翅膀,还有她悬浮在空中的模样……
这,绝对是这片土地上超凡的存在。
回想起在无极附近演习登录的诺克萨斯军方似乎也有动作,他们一直在搜寻这种超凡存在的踪迹……似乎在组织一场暗杀,虽然他也不知道那群军老爷为何搜寻这些踪迹,但是他可以肯定,如果把这少女的行踪告诉他们,他将得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财宝,荣华富贵……
至于诺克萨斯军方找上门后,会对那女孩做些什么,那就不是他能够知道的了。
“混账东西,走着瞧吧……”赫拉尔面色狰狞。
抬起头,森林出口近在眼前。而只要沿着这条小径一直向前走,上了官路,去往无极村后的海峡找到诺克萨斯人的军营,到时候,那群军老爷自会帮他处理好一切……
“赫拉尔,赫拉尔!!”中年男子痛苦的咆哮传来。
“什么事?”
“我着火了,我着火了……”
“啥?”
“你也,你也着火了!”
不用提醒,话音刚落,赫拉尔便感到一股痛苦的灼烧从后背传来,几乎差点让他摔下马,**的坐骑忽然举蹄长嘶,将他摔下马去。他就地滚了好几下,却始终熄灭不了背后金黄色的火焰。
一旁,中年男子也被坐骑蹶下了马,身上被金黄色的火焰所吞没,这火焰似乎只灼烧他的身体,就算碰到了一旁的枯柴,也不沾着半点。他的嘶吼声,凄厉地在树林中回荡。
赫拉尔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用力打着滚,然而身上的火焰并没有熄灭的迹象,甚至,有一些都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他感到生命正在逐渐流逝……终于,他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生命的最后,他躺在小径上,感到火焰正顺着眼眶流出……
视野模糊中,他看见了天空中一个发光的人影,身着双翼,拿着火焰一般的长剑,正俯视着脚下的自己,他似乎可以看见那发光的人影,嘴角的那抹嘲弄……
随着意识的消散,无穷的悔意涌上心田。
然而,他已经没有命去后悔了。
……
叶橙缓缓从高空中降落,背后的翅膀化作点点火焰消失,她顿时身子一软,险些坐倒在地。让凯尔占据身体主导,虽然可以使出强大的力量,但对于体力的消耗未免太大了些——而且,据那个老妖婆所说,干这事儿似乎折寿。也不知道折多少,希望少于二十秒。
叶橙疲惫拍了拍自己的腿,看着不远处地面上焚烧殆尽的两滩骨灰,一阵风吹过,那两个游猎人,终于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叶橙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干的不错。”脑海中,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叶橙翻了个白眼。
“刚才那一剑,相当棒,出手干净利索,而且很快。几乎很难有人可以用树枝干脆利落地切掉人的手腕,你这一手,我猜就算在这片艾欧尼亚,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叶橙干脆躺在地上,看着头顶渐渐显现的天空,一言不发。
“而且,你的心性也相当好,就算被弩箭指着,心境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如果你心理波动很大的话,我的力量也会受到影响。按理说,正常的我,是不可能在你的身上用出这种层次的力量,剑气在数十米的高空将人烧成灰烬,这已经是超凡的能力了。能发挥到这种程度,这都是多亏了你的心性所赐。”
“就比如说我刚才的那圣焰,这可是来自正义星灵的力量,能够将一切不义者焚烧殆尽,而且,几乎无法被熄灭,多帅啊,你看看……”那温和的声音有些许怂恿。
“你说的很对。”叶橙懒洋洋道:
“但是爷不想学。”
话音刚落,脑海里一片平静。
但很快,一股气急败坏的情绪波动不断冲刷着叶橙的大脑:
“你为什么不想学?!你可是我见过最有武道天赋的人了,可恶的小家伙,难不成你觉得我不配?我可是正义星灵,我的真身甚至无法在瓦罗兰降临!知不知道?”
“如果你没有力量,你根本就无法保护自己,如果今天没有我呢?你会不会死?你会不会死?就刚才那一招,如果你沉下心,凭借你的天赋,我甚至可以在三个月之内教会你……你倒是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学?”
“瓦罗兰位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的事情,即便是我,也必须要求宿主有一定的实力,才可以发挥出自己的能力,更别说真身降临了……刚才我发挥的力量,甚至连十分之一,不,五十分之一都达不到。我们二人共用一具身体,如果你有危险,那我也会有危险!如果你死了,让我去哪里找你这种武学天赋的人?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在这个世界降临?”
连珠炮似的波动让叶橙有些头昏脑涨,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看着头顶绚烂的夜空,斟酌言辞。
半晌后,淡淡道:“你还记得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脑海中那股波动,却莫名平复了起来。
叶橙抱着后脑勺,盯着夜空,轻声说:
“我不想去杀人,我也不想去当什么武道天才……看看这村庄,看看这里,艾欧尼亚……多么祥和的地方啊。这里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可能以后,我会在这里当一个渔夫,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多棒。”
脑海中的声音沉寂了片刻,似乎是叹了口气:
“即便你有我,有星灵的传承,也依旧选择去当一个……渔夫?”
叶橙认真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准备当一个渔夫。”
又是一番沉寂,似乎又有谁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随便你。”
说完,重归沉寂。
叶橙枕着自己的手,看着夜空。
淡紫色的夜空中,银河宛若一道恢弘的气柱一般,从西南延伸到东北……在瓦罗兰,没有了以往世界的钢铁丛林,红灯绿酒,空气污染,这里的夜空,干净的像是洗过一般。
她突然说:“凯尔?”
“?”脑海里传来波动。
“谢谢你。”叶橙莞尔一笑。
脑海里传来一阵无言的波动,似乎听见一声轻哼。
……
草地上的空气如此芬芳,偶尔能听见远远的狼嚎,这里的夜空实在太美了,光是盯着,就能让人忘记时间的存在——叶橙却真的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在草地上盯着夜空辗转反侧,想了半天,忽然愕然地坐了起来。
“啊,那个断手的胖子……”
皱着眉头坐在草地上,叶橙一声轻叹,轻轻地扇了一下自己的脸,暗骂自己实在是傻。现在再去找那胖子,肯定是寻不见了,如果他不是脑子里有什么大病,肯定不会呆在原地,估计早就逃得不知道有多远了……
算了,只是个偷猎的家伙而已,就放他一条生路……
等下次见面,再取他小命。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没有什么压力,也没有什么人天天在耳边絮叨……真好啊,这里就是我以后要一直居住的地方了么,感觉,也挺不错的……”
叹了口气,叶橙拍了拍屁股,将黑袍上的草屑拍了下来,从地上掐断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上,在绚烂的夜色下,懒洋洋地沿着小径,向着普雷西典某处的村庄走去……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
她可以感受到这些艾欧尼亚的住民的热情,他们以为叶橙只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对于叶橙也相当接洽,而叶橙也顺理成章地住在了这里,但并没有人索求她些什么。在艾欧尼亚,根本就不需要劳作,只要人们足够虔诚,便可以从初生之土获得一切想要获得的东西。鱼虾会自己从海里走出来,苹果树会在祈祷中结出苹果,房屋不需要建造,只需要向树木祈祷,自然就会长成屋子的模样……当地人说,这是神灵的赏赐。
从最开始的目不暇接,直到一个月后,叶橙已经习惯了在这村子里的日常,时间久了,她也感觉,自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艾欧尼亚人,可以无所事事的和人聊天,在草原上闲逛,偶尔放放羊,喝点羊奶酒……看着巨灵在树林中拔地而起,低头虔诚祷告,在草原上追着沃牛群,日子宁静祥和。
但叶橙心底有很多秘密。
比如,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来自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
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穿越者……一个异世界人。
除了这个比较劲爆的大秘密之外,自然也有其他不那么劲爆的小秘密。
比方说,叶橙曾经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