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托平静道：“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感谢你兑现了诺言？”
杜廓尔沉默许久，摩挲着茶杯，并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片刻后，感叹：
“在诺克萨斯，可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茶叶。”
“很好的茶叶？这就是你们这群人，入侵艾欧尼亚的理由？”里托寒声问。
艾瑞莉娅见屋子里多了一位穿着银甲的将军，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杜廓尔的嘴角扯起一丝微笑，一双眼睛盯着茶杯，温声道：“若是这么说，也不尽然。但你知道的，诺克萨斯是一个贫瘠的地方。”
里托冷眼相对：“帮忙找回了家女，不甚感谢，你直说自己需要些什么，若是想要跟我交个朋友，那么就可以请回了。”
“此行，是为了见一见赞家的家主，和您交一个朋友，只是其一。”杜廓尔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价值不菲的茶案，似是在斟酌言辞，片刻后，抬起眼：“明人不说暗话，其二，听说赞家在城中享誉盛名，而且，家主大人似乎在私底下有不少私兵，而且都训练有素，可有此事？”
里托跟杜廓尔对话的时候，艾瑞莉娅坐在奶奶的怀中，小声问一旁的里尔：“他是谁？”
“他？”里尔眯着眼睛，轻描淡写道：“听说是对艾欧尼亚作战指挥部的总将军……那群野蛮人在这片土地作战的时候，就由他负责指挥一大部分军队。”
听此人来头这么大，艾瑞莉娅顿时咋舌。看了眼坐在那里喝茶的杜廓尔，这位将军正低头喝茶，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温和中年人，倒也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竟然还有这么恐怖的背景。
里托淡淡道：“家大业大，害怕遭人惦记。若是这样，又如何？”
杜廓尔笑了笑，温声道：“无意冒犯，家主也不必太过紧张。在下也只不过是帮上面的人办事，这等国家之事，其实我们如何去想，并不重要，只要去听上面的命令便可。”
“艾欧尼亚人跟你们不一样，可不需要听别人的命令，而且，也永远不会听别人的命令。”里托冷声道。
“您知道的。”杜廓尔笑了笑，温声道：“事已至此，诺克萨斯帝国的人已经占据了艾欧尼亚的南方，切断了要塞道路……虽说我个人也不喜欢战争，但是，我也只是个服从命令的小卒而已。”
“上面的命令很明确，要消除艾欧尼亚一切防卫军的有生力量……而我之所以来找您，您是个聪明人，我的意思也是很明确的。”
此言一出，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艾瑞莉娅愣了愣，并不清楚是什么意思，看向自己的哥哥，见他的表情有些不好看，有些严肃。艾瑞莉娅低声问：“他在说什么？”
里尔沉默片刻，轻声道：”
“他想要赞家叛国。”
艾瑞莉娅的表情也为之一变。
闻言，里托终于不再保持那一副平静的模样。
脸上神态变幻，似是要发怒，又有几分颓然。
半晌，他似是苍老了几岁，轻声道：
“赞家的私军，不会帮助艾欧尼亚人抵抗侵略……也不会去攻击诺克萨斯的士兵。”
艾瑞莉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捏紧自己的衣摆。事到如今，似乎并没有他们这些小辈插嘴的余地。
里尔双眼发寒，拳头攥的极紧，竟能看见分明的骨节。
杜廓尔垂眼，啜了口茶，竟是缓缓摇了摇头。
里托冷声道：“那你还想怎样？”
杜廓尔缓缓喝了一口茶，似是真的很喜欢这茶叶，片刻后，留恋地将杯子放下，一字一顿：
“将你们家的私兵，编入诺克萨斯的军队。”
“啪！”
里托豁然将茶杯一放，发出碰地一声脆响，这价值不菲的小茶杯顿时四分五裂，碎在茶案上，他狠狠一挥手，声音冰寒：
“里尔，时候不早了，送客！”
穿着雍容的少年冷脸上前，在杜廓尔身后站着的几名高大全副武装的诺克萨斯军人手持长矛，锵地一声挡住少年去路。少年怒发喷张，也锵然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双方对峙。
一时间，主屋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艾瑞莉娅有些害怕，往奶奶的怀里靠了靠。老人立刻护住艾瑞莉娅，少见地冷了脸，也是跟杜廓尔冷眼相对。
“杜廓尔，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一些？”里托寒声道。
“这要求并不过分。”杜廓尔依旧喝着茶，垂眼，轻声道：“倘若打个比方，赞家就像是一只老虎。虽然并没有想要打搅老虎午睡的意思，只不过，若我们占领了这片树林，老虎只要有跟我们和平共处的意思，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拔掉老虎的牙齿，剪短老虎的爪子，不是吗？否则，我们寝食难安……如果它不答应，那么我们即便会稍微伤筋动骨一点，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了……道理是不是如此？”
里托声音彻骨寒冷，一字一顿：“你在威胁我？”
杜廓尔十指交叉，温声道：“当然，这肯定是一个艰巨的决定，我也不指望您今天就能做出选择，但是，今日我们要商谈的事情，也不止如此……”
“但是，您却如此无礼，我似乎并不想跟你继续聊下去了。”里托强行压抑着火气，低声道。
“你别无选择，亲爱的家主大人。”杜廓尔温和笑道：“这一次跟您接洽的是我，你应该对此感到庆幸……诺克萨斯帝国内，也有一些行事非常粗犷的家伙，他们原本就不主张跟艾欧尼亚人谈判，或许，只有我，有坐在这里跟您品茶的耐心。”
里托注视着杜廓尔的眼睛，紧咬牙关，双目圆瞪，像是要喷出火。
杜廓尔并不在意，温声道：“此次前来，自然不只这一件事情……赞家家大业大，看看你的府邸，多么漂亮的地方。你们当然不止有私兵，我知道你们也做一些别的生意……比如，钢铁煤矿。”
里托目光森冷。
即便他对于诺克萨斯人没有任何的好感，里托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情报工作，做的相当到位。赞家拥有私兵这件事，就连很多艾欧尼亚人的不曾知晓，甚至，就连一些平日里有过生意往来的家族，都不曾得知。
而看着这家伙胸有成竹的模样，里托甚至怀疑，就连自己的私兵共有多少，装备如何，恐怕他都了如指掌。
至于煤矿生意，藏得更深。艾欧尼亚人原本就不擅长贸易，这片土地至始至终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地方，所以，在这地方做大，只需要一些商业头脑，还有一腔敢于拼搏的勇气——
而赞家这些年在艾欧尼亚招聘工人，开采矿山，去卖给煤矿需求比较大的西方土地，虽然这事情对外不曾隐瞒……但也是少有人知道的事情。
里托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低头凝视着茶桌上破碎的茶杯，半晌无言，片刻后，攥紧拳头：
“我们的确做钢铁矿生意，你提出这事又做什么？你还想跟我们做生意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