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正门豁然打开,冲进一队穿着黑色铠甲的死士。
各个面色森冷沉默,身上带着仿佛尸海一般的杀气。这一群死士俨然训练有素,就连脚步都整齐划一。一进屋,便齐刷刷锵地一声拔出腰间长剑。
“扫扫屋子。”
杜廓尔最后留恋地喝了口茶,便厌倦了似的,将茶杯往地上重重一摔。
砰地一声脆响,这精巧的薄瓷茶杯顿时四分五裂。
摔杯为号。
这所谓的谈判和接洽,都是谎言而已……
这群诺克萨斯人,从最开始,就没有试图想要谈判!
里托顿时面色大变:
“你们要干什么!”
说罢,他还没来得及勃然变色地站起来,抽出腰间的长剑。
杜廓尔身后,穿着漆黑铠甲的死士顿时从腰间掏出长弩,就连动作都整齐划一。
“啵啵啵……”一连串的脆响,屋内银芒一闪,里托的身上顿时被钉上十来只箭弩,将他向后带得一踉跄。
艾瑞莉娅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叫。
“父亲!”
跟黑铠士兵对峙的里尔一旁红了眼,连长剑都丢了,顾也不顾冲到里托身边,睚眦欲裂。
在大儿子的搀扶之下,里托不敢置信似的低头,看着身上钉着的银色弩箭,直到那些弩箭底下流出的血,将月牙白的长袍晕染开来,像是泼了一层朱砂墨。他这才双目圆瞪地抬起头,一抬头,嘴角边溢出一条血迹,打湿前胸……
他双目圆瞪之时,所看到最后的场景。
杜廓尔在一片黑压压的死士面前站着,银白的须发像是要融化进阴天的天光,面带怜悯。
黑的逐渐变得更黑,白的变得更白,直到黑暗将最后的光芒吞噬,暗无天日。
……
里尔抱着自己的父亲。
这个十七八岁,衣着华贵,甚至还没有成年的少年,如今抱着自己的父亲时,甚至连摇晃都不敢摇晃。直到他身上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裤腿,他这才宛若过了电一样颤抖起来:
“你们说想要跟我们和谈,你们说带来了诚意……结果你们却杀了我的父亲,这就是你们的诚意?给我去死!”
说罢,他捡起地上的长剑,嘶吼着,向着漆黑的死士队冲了过去。
“啵啵啵……”
又是一轮冷冰冰的机括声音。
艾瑞莉娅想要尖叫,但是尖叫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徒劳地捂着自己的嘴,眼泪顿时沿着脸庞流了下来。
里尔持剑的背影踉跄了一下,像是喝醉了,打了一个滑,就像他以前经常做的一样。平日里对着自己细声细气的大哥,总有喜欢喝酒的习惯,且不着量,总是喝的很多。
这次他没有坐倒在地上,扶着她的肩膀胡言乱语。
而是闭着嘴,用尽全身力气站着,用尽全身力气握着剑,用尽全身力气,一步步走向杜廓尔。
杜廓尔垂着眼看着这个少年人,看他一步步走到自己近前。直到他举起长剑的时候,一旁的死士持剑倏地一侧身,脚步虚胯,向前一撩。
“刷……”
他的头颅很干脆地被斩落。
“不!”老妇人嘶吼出声。
果然,谈判是不存在的。
诺克萨斯人已经掌控了这个城市,他们掌控了街道,他们甚至已经将城卫军的所有人都斩首示众,而且将他们的头颅钉在了城墙上……他们原本就不需要什么谈判。
就像是一个装着兔子的笼子,倘若外面的人要让兔子出来。从不会想到跟兔子谈判,只要伸手,将兔子抓出来就好了。
艾瑞莉娅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嗓子眼里。老妇人突然没了儿子和孙子,几乎崩溃,捂着胸口,忽然踉跄地护住艾瑞莉娅,从厅堂悬挂着的刀鞘里抽出一把长刀,颤巍巍道:
“跑吧,艾瑞莉娅,跑吧,跑得远远的。”
“奶奶,不要,奶奶……”艾瑞莉娅尖叫起来,浑身抖得宛若筛糠一般,她年纪还太小,不知道如今的场面应该如何破局。但是,如今的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不要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还剩个老太太,拖出去杀了。”杜廓尔叹了口气。
几个死士得令,两两踏步向前,老太太哆哆嗦嗦地举起剑,向着他的胸甲上劈去,发出叮的一声,还要再砍。一个死士见状,抬手就一个耳光,将其打翻在地,又是一脚踹飞她的剑,然后,两个人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在地上,试图拖进旁边的屋子。
“放开她!”
艾瑞莉娅尖叫着上前,用力踢打着死士黑色的盔甲,顿时被一人揪着头发,轮了一个狠狠的耳光。艾瑞莉娅只听见耳边嗡的一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鼻血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在地上。老太太见状顿时疯了,嚎叫起来,用牙齿去咬那个死士的手铠,却崩掉了自己一颗牙,嘴角淌血,不管不顾地咬着。
“你们这群该死,挨千刀,该下地狱的东西……”
老太太高声咒骂着,却被人揪着头发拖到了旁边的屋子。大概过了几秒钟,咒骂声音戛然而止,传来钝斧砍树的声音。
这声音过了没多久。
鲜红的血缓缓在瓷砖上爬行,溢出门缝。
艾瑞莉娅丢了魂魄似的跪坐在地上,鼻血掉落在绿绸的衣服上,染得红一片,绿一片,她几乎哑口无言地看着门缝里流淌出来的粘稠血液。这是她奶奶的血。
背后有个人缓缓走了过来,听着那脚步,艾瑞莉娅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像是筛子。
杜廓尔绕到她前面,低头打量着艾瑞莉娅,然后伸手,用冰冷的手掐着她的下巴,温声道:
“就剩你了,小姑娘。”
艾瑞莉娅木然地看着他,鼻血滴落在他的手铠上。
杜廓尔低头,凝神看着艾瑞莉娅好一会儿,忽然温和地笑了:“我跟里托承诺过,要将你带回来,而且要保证你什么事也没有……”
“小女孩,我说过的,诺克萨斯人信守承诺。我遵守了诺言。”
杜廓尔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摇了摇头,向外面走去:
“跟外面的士兵通告一声,这个小女孩,不必杀,放她走便可。”
死士俯首称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