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以为人类社会比妖怪世界要好生存,同族之间的亲切感和容纳力让我迅速找到了朋友。在南荒我受够了冷言冷语,乍到这里,觉得每个人都很友好、很善良,我以为这是个极其美好的世界。
可后来,我渐渐的明白了,人类之间表面交好,背地里不知道如何交恶;人类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外表可能美好温良,但内力指不定比妖怪还可怕。
见到了人间尔虞我诈,我越发怀念单纯的,至少不会假惺惺的妖怪们,也日益坚定了想要做妖怪的心。可我一直没有门路。
东理大学乃一所培养特殊人才的学校,而我被老师们认为是极有天赋之人,因为我能看见鬼魂,嗅到妖气,轻易分辨出异族的种类。可被看好看重并不令我开心,反而非常不爽不愉快,因为我非常非常非常厌恶这所学校,甚至可以说是痛恨,尤其是生命科学学院和警备学院——可我的名字正挂在这两所学院名下。
我是走后门的,推荐我的人不知道是谁,只是蓝色短发正太模样的校长看完信笺之后,就燃起指火烧了它,然后让我不用经历什么高考独木桥,也不用参加什么招生考试、入学测验,直接就挂名了,还是两所学院,而且还是两所学院,毕业之后我会有两门证书,这能保证我之后找工作的门路会很广。我的课表也是特别制作版的,排得比一般人要满,但也没有超负荷,副要的科目都被剔除了。
我应该感恩戴德、沾沾自喜才是,可是我想要狠狠揍推荐人一番,想要逃离这所学校,为什么呢?呵呵,因为生命科学学院学习、研究、解剖的是异族——鬼魂、神兽、妖兽、妖怪、神魔、外星人、鲛人……而警备学校出来的,将来的职业不外乎——魍魉猎人、吸血鬼猎人、鬼差、异类警\察、异类外交官……
我曾经看到跟夭夭相似的花妖被抓起来,绑在手术台上,被切成片,被人指指点点,被人泡入马尔福林溶液里,现在还摆放在标本室里。
我曾经看到令我联想起素冰的“火鼠”,被反反复复地浇水,最后被泡入深水池之中,逐渐失去生命活性,最终被封存在石英罐头之中,现在就摆放在学院门口铜铸雕塑的镂空处,供人瞻观,理由是火鼠珍稀、皮毛灿美。
我还看到人类的鬼魂被从地狱里“借出来”,进行各种非人道的试验,只为让让学生们更清楚何为“鬼”,鬼的性质是什么。
如果可以,我宁可全部都上警备的课,也不愿意踏入生命科学院半步。可是不行,为了更好地了解将来要抓捕的对象,生命学院的许多课程都是警备学院的必修课,我们不需要像那里的研究生那样精通,但也要明白个大体。更何况,我同时也是生命学院的学生。
大一大二大三,我最恨的是生命学院,对那里的老师也恨得咬牙切齿,但畏惧于那些老师的气场与威势,我不敢有所怨言和造次。估计是手上染了太多的鲜血,这些属性上是“研究人员”的老师,统统有莫可名状的特殊气场,根本不符合一般设定。
大四,我最恨的却成了警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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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M×9M的私人搏击教室里,长袍马褂的男人一板一眼地自我介绍:“我是你的实业指导老师,乔萃,乔迁的乔,荟萃的萃。”
他梳着很纯正的清朝阴阳头,粗黑的大辫子垂在身后,算得上眉清目秀,可惜面无表情,看起来有点像僵尸。我用力嗅了嗅,并没有闻到腐臭味,可他身上的迂腐感已经快要实质化了。
由于我从小上房揭瓦,又跟吸血鬼刘樱“斗法”好多年,我的体术在人类中很强,所以并没有太紧张,“老师您好,我是刘洛。”想了想,学着他一板一眼地说下去,“刘是刘邦的刘,洛是洛阳的洛。”
“嗯。”他背着手点点头,接着突然就出手,树枝般的鹰爪闪电般交错着冲我袭来,我始料不及,慌忙接招,试图扣住了他的手腕,却被闪开,随即他左手一勾,在我脸上划出了长长的血口子。作为一个女孩,我心底怒号了声“我的脸!”
可他没给我自怜的空档,凌厉危险的爪子在空中绽放出无数的苍白虚影,如同兰花朵朵。若躲不开,那清雅兰花就会变为鲜红曼陀罗,染妖它们的,自然似乎我的血。
几番下来,尽管我已经极力躲闪了,可还是得了个体无完肤的下场,尤其是我的脸,跟被发情的公猫抓了似的,血痕遍布。
就算他是老师,我还是忍不住火了,“你怎么打人专打脸啊?你嫉妒我么!”人类都是自恋的存在,我回归后,很快学会了这点。
乔萃却不理会我的冷幽默,背对着我,跨着八字步,解说道:“我刚使出的是《‘迷目乱花’手决》,家传绝学,若你能偷学会三招以上,便算我亲传弟子。”
我瘪嘴不屑,心道‘偷学’跟‘亲传’根本就矛盾,乔老师你语文是谁交的啊,武术教练么?
当下我也不想管他的逻辑问题了,只希望赶紧给我的脸止血包扎,说不定还能够救回来,不至于毁容。我站起来,急急忙忙往门口走。可阿飘般的身影突然出现,阻拦住了我的去路。
“老师,您让一让,我受伤了,需要治疗。”我压着不耐道。
“小伤而已。”
“小伤在脸上,那就是重伤!快让开!”我脾气上来了,抬头瞪了过去,对方的虎目里雷光一闪,接着我们之间的位置忽然对调,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狠狠按在门上,凑近我的脸。
难道是要壁咚?不要啊,我们才刚认识,而且我也不宣师生恋……
就在我被肥皂剧荼毒的大脑里转着有的没的时候,乔萃阴冷狠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妖养之子,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不对的地方,否则,我亲自送你下黄泉!”
我傻住了。虽然料到自己的身份可能保护的一点也不严实,但怎么刚刚还好好地习武,这会儿就被威胁了呢?
对上乔萃隐隐闪着蓝色电气的双目,我意识到他不仅仅是个老师那么简单,他还是对妖怪怀着强烈仇恨的人。我是只傻兔,撞上了凶恶猎人的枪口。
这节课结束前,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乔萃问我:“你,认识项遇卿么?”
我一呆,心里泛起涟漪,却摇摇头,“认识,谁?”
“一个人类,是你的师哥,但是——却背叛了我们。”他说,声音比玄冰还冷漠,刺得人心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