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与锋刃在那天首次交错,其绽放出的火花闪烁数十载,终未散去。”
——《禁语录·旧约》
......
巴尔扎记得那天。
在那被后世称为【学院战争】的前期,他曾率领过世界联军的先遣队。在荻拉舰队的掩护下,他从东海岸跨过铁幕,一直杀进了联邦的边境城市拉维斯。
那时候,他只是禁卫中的一员,还尚未被阿瓦达王授予【獠牙】之称谓。
穿过铁幕的过程是艰险的,作为联邦的边境城市,拉维斯虽然贫穷破败,却密林繁茂,易守难攻。
然而,对于威尔金的禁卫来说,那不过只是小事。
他记得自己在树丛之间舞动长矛,用那矛尖上的一点金光穿透了无数喉咙,将鲜血泼洒在泥泞旁的树丛上。
他还记得,当他杀穿树林,与那镇守边界的【巴别塔之刃】对决时,那家伙眼中的光。
【巴别塔之刃】第十一席,【烈阳】阿莫斯特·黎。
在那满是泥泞的洼地中,他与那手持短铳的【巴别塔之刃】对决、厮杀着。
他记得那家伙的子弹:那是某种和烈阳一般闪耀的存在,炙热、透彻。阿莫斯特用那把枪击穿了无数禁卫的胸膛,就像是用钢针戳穿泡沫板一般。
最终,他与那家伙对峙着,矛上的金光闪烁,映照着【烈阳】的光。
他记得荻拉舰队的神击炮从他的头顶划过,正中巴别塔身时所迸发出的热浪。他记得自己屏气凝神,将所有感官凝聚于那枪尖上的一点。
也就是在那一刹那,他领悟了【穿心刺(The Heartbreaker)】——
“噌——”
金光穿过肉体,将鲜红洒在泥泞之中。巴尔扎记得那垂死之刃眼中的神情:他的双眸已经无神,但那一缕光依然。
他无法理解,为何联邦人会执着于守护自己身后的事物?那凡人建起的高塔明明就是为了僭越神明而存在的事物,为何那垂死的【烈阳】却当那是他的救赎一般?
那家伙难道不知道,自己身后守护着的,是一帮可耻的僭越者吗?
当那高塔的顶端亮起赤红色的光芒时,巴尔扎便亲眼目睹了一切的落幕。那巨大的赤红色湮灭射线从他头顶的高空掠过,直直刺向远方的阿斯顿平原。
那场战斗,他们失败了。他们是【学院战争】的失败者。
而多年后的今天,他也失败了。
这次,他败给了【巴别塔之刃】。
“......”
“你付了大价钱,阿罗伊亲王。”
“不错,因为他尚且值得这个价钱。”
“只是因为他值得这个价钱吗?”
“喔,女皇殿下,您就不要过问我小小的心思了....”
黑暗逐渐变得清晰,巴尔扎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跪倒在地上。
他的双臂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冰凉凉的,几乎没有任何知觉。
年迈的禁卫抬起头,映入视线的首先是那双赤金色的眸子。
“亲...亲王...”
老禁卫轻声呼唤着主人之名,那毒蛇却只是微微一瞥,便将时光转向了一旁的女皇:
“埃希莉娅殿下,威尔金会和往常一样继续对王政府提供支援,只不过,我们可能需要签署些许相关的协议,来推进我们的援助计划。”
“支援?不,阿罗伊亲王,格莱乌·亚德已经恢复了王国的身份,我们需要的不是支援,而是堂堂正正的合作。”
“我仰慕您的姿态,女皇殿下,然而,就目前格莱乌·亚德的国情来看,您也许需要进行些许小小的退让...”
“退让?比如什么?”
“比如,我们可以让威尔金的军队进入境内,为您的边境提供更加...”
“我回绝,主权是底线。”
“噢?即便这意味着...”
“是的,这是王国的底线。”
“......”
巴尔扎的听觉变得无比混沌。他回想起了那个他潜入拉·瓦蒂诺边境的那天,在湖岸旁对上的那个刃。
他惨败了,即便他向亲王允诺了成功,他却依然惨败给了【大先知】扎卡摩斯·阿瑞奇。
他是个失败者,不论是【学院战争】,还是现在,他都给威尔金蒙羞。
“......”
“亲王啊...原谅我的无能吧...”
“......”
“哗啦——”
一桶冷水浇在头顶,巴尔扎猛地清醒过来。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节货运车厢内。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亲王,和一名蒙着面纱的女郎。
“吾之【獠牙】,你清醒了?”
“亲王...”
巴尔扎挣扎着起身,在阿罗伊·阿齐兹的面前行礼。他强忍着关节的酸痛,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我...愿以死谢罪。”
“不,巴尔扎,你还有用,”毒蛇的眼眸冰冷,夹杂着寒意,俯视着低头的禁卫,“接下来,我需要你帮我完成我的计划。”
“任您吩咐。”巴尔扎声音嘶哑。
“卡米卡兹,为他进行康复训练,”阿罗伊对着身旁的面纱女郎吩咐,“夺血计划必须成功,不能再出差错。”
“亲王,【纯白焰火】现在就在列车上,”卡米卡兹在毒蛇的耳旁轻语,“让我去吧,我会直接...”
“不,不是现在,”阿罗伊冷冷地拒绝了女郎的建议,“做好你的事情。”
亲王转身,在他离开车厢前,他最后回过头,赤金色的眸子朝着巴尔扎投出最后一瞥: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獠牙】巴尔扎·杜兰特。”
“遵命。”
直到亲王离开,巴尔扎都不曾变更过一点姿态。那名为卡米卡兹的少女用略显厌恶的目光审视了巴尔扎一会儿,便也转头离开了。
离开前,巴尔扎听到了女郎的低吟:
“你已经老了,【獠牙】...”
他愤怒吗?他有资格愤怒吗?巴尔扎亲自向阿罗伊许下诺言,保证自己会完成目标,却最终落得一个需要被当做筹码赎回的下场。
他本是禁卫,却成了被庇护的对象。
直到这时,他才理解了【烈阳】阿莫斯特·黎眼中的光。
面对理应被自己庇护的事物时,他所需要展现的姿态,便如那已死之刃眼中的光一般。
阿莫斯特·黎,他的忠心要远超于自己。
而威尔金的【獠牙】,也是时候重拾那在【学院战争】的末期被夺走的光了。
巴尔扎站起身,他望向窗外。列车正驶入阿斯顿平原,那十四年前的战场。
【荒原线】正朝着联邦的边境城市拉维斯进发。
同一个地点,不同的时间,巴尔扎微微闭上眼睛。他彷佛又回到了十四年前的那天,那个他作为威尔金的矛穿过铁幕的那一天。
这次,他将彻底化作【金沙蛇】的【獠牙】,为主献上天神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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