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
英雄王有同伴。
魔王亦有。
……
……
当叶未白说出——
“【英雄王】——叶未白”的时候。
少女的心脏猛地一跳,那跳动的原因并非是前三个字——【英雄王】这个称谓,而是后三字——“叶未白”这个名字。
叶——未——白。
少女的瞳孔缓缓散开,神情开始变得柔软,在这光怪陆离的时刻,她感觉有风拂过自己的脸,从白师身上袭来的金色光芒闪耀着她的双瞳。
她开始回忆。不,不该说是回忆,那只是本不被重视的记忆碎片陡然从坟墓中跳起,旋转着划出痕迹,看似不经意,但却猛地刺了一下她脆弱的心脏。
那是故事一开始。
冥冥中的命运巨轮滚动着,金发少女与黑发少年在竞技场之台相遇。
<艾琳,你想学当英雄王么?>黑发少年问道。
<嗯!我想学!>少女双瞳仿若闪烁着星辰。
<你可以称呼我为白。>他说道,<——【白师】。>
从那时开始,艾琳就一直称呼他为白师。
白师从未告诉她全名,她也一直未曾问过,但其实艾琳心中始终有着好奇。
那是个很奇怪的名字么?
是个有许多头衔的名字么?
是念出来就会有恐怖魔力波动的真名么?
还是说只是单纯念出来会让人觉得可笑呢?
她想过,她总有一天可以得到白师的全名,她甚至幻想过到时候的情景。
是在她终于打败了白师得到承认的时候。
是在她的能力得到了质的提升的时候。
是她就要踏上战场的时候。
是她得胜归来的时候。
这么多的情景,就像一场场令人心醉的梦,让少女那疲惫的心得以滋润……但是啊,那些带着少女颜色的梦中——
绝对,没有,现在,这一种!
——【魔女之林】的木屋中。
——金色的耀眼光芒流淌开来,一层层的光幕中,灰尘随着白师周身那旋转的狂风上下翻飞,闪闪烁烁,如同飞星。
——白师手持金色长剑,以【英雄王】之名,向她——向身为【魔王】的她——发起挑战!
像是一刹那,更像是一个世纪,白师那神圣矫健的身姿定格在了少女的眼中,而他的声音被无限拉长,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恍若梦醒——
“斩杀——【魔王】——我?”金发少女的瞳孔骤然缩小成了寒星状——
而在那枚寒星中,另一枚金色的流星正在无限放大。
那是正吞吐着金色光芒的长剑剑尖。
这一刹那,叶未白右手的长剑剑锋已经触碰到了少女眼前一指处飘飞的一缕金色发丝。
发丝悄无声息化作齑粉,从剑身的两侧掠去,又被剑锋卷起,刺向少女的瞳眸。
下一刹那,随着嗡得一声巨响,彻底湮灭在从少女周身骤然喷涌而出的黑色火焰中!
“汝——”
黑色的流光从脚下木板中燃烧而起,墨水般顺着艾琳的脚尖,迅速染遍全身,小腿,膝盖,大腿,腰部,胸口,最后是那双金色的瞳眸——也被彻底吞没,成为了漆黑一片。
唯独一袭金发依旧耀眼,却也在随着流光的侵蚀而褪去光华。
而少女的声音已经变得陌生,森寒地就像一块冷铁。
“岂敢——”
三个字,每一个字,周围的环境就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黑色的火焰以少女为中心喷涌而出,燃烧过哪里,哪里就迥然不同。
木椅咔咔作响,化作了黑铁的王座,地板烧成灰烬,成了黑曜石般光华的地板,空间仿佛受热膨胀,小小的木屋骤然无限放大,随着火焰的蔓延,四堵墙向四面八方退去,屋顶也在向上拔高,木质被火焰烧干净后,露出了后面那幽暗冰冷的石质。
眨眼之间,这本来破破烂烂的小木屋竟然幻化成了一座全然由幽暗石头打造的古堡。
而叶未白与艾琳之间的距离也在刚才那一刹那被庞然的力量拉扯着放大到了数十米的程度。
叶未白望过去,此时此刻的少女一袭黑衣,双瞳冰冷如同冬夜黑星,正端坐在那平白无故撑起来的石台上,黑色长发披在身后,她的双瞳静静地燃烧起了黑色火焰。
只是看着火焰,就能感受到了那股巨大、扭曲而又压抑、混沌的力量,这股力量是如此恐怖,让人不寒而栗,这股力量,毫无疑问就是——
“——就是【魔王】的力量啊。”金色发丝飞舞着,【英雄王】叶未白微笑道,“就是——【氛围】的力量啊。”
……
……
“竟然真的可以。”皇帝睁大了双瞳,看着那画面中陡然黑化的少女。
只是一瞬间,只是随着全【世界】的人们认同了艾琳才是【魔王】的那一瞬间。
【魔王】就成了【英雄王】,而那本来还贴着【英雄王】标签苦苦不得摆脱的少女就变成了【魔王】,如此轻易简单,以至于他都忍不住要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呕。”
但是笑着笑着,皇帝的脸上就露出了作呕的表情。
天空圣女并未说什么,因为实际上她此刻的五脏六腑也在翻腾着——因为下面那群正越来越狂热的人们。
她喃喃自语,“这就是你说的——【氛围】的力量么。只要他们想,任何人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不是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随时牺牲。”
“这还真是恐怖的力量啊……”她的双瞳渐渐冰冷,“这还真是——令人作呕的力量啊。”
她的嘴唇微微动着,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还真是令人作呕的——【世界】啊。”
“但是还不够。”直起腰身,皇帝声音骤然冰冷,“剧本角色齐全,但是人物结构还未清晰呈现。”
“英雄王有同伴。”他道,同时也是说出了全【世界】人们此刻的台词,“魔王也应当有爪牙才完整。”
他的视线扫过另外三张水幕——在扫过第四张的时候,皇帝的内心闪过一抹茫然与空虚,随后很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视线——那里什么都没有,又何必看什么。
而此刻,代表【魔王】力量的黑色火焰也在另外几张水幕中燃烧起来。
……
……
当斜斜靠在墙角喘着粗气的重樱身上开始燃烧起黑色火焰的时候。
她并不惊慌,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幕,扫了一眼那黑色火焰,任那火焰侵染自己的盔甲并且吞没了她的猩红双瞳,使她的双瞳变成了暗红色。
她只是用既怅然而又伤感的语气说道,“终于来了么。”
然后她撑着精疲力尽的身体站了起来,朝虚空迈出一步,消失在了庭院中。
……
……
银色的大狗并未感觉到身体的异样。
她在大地上狂奔,动作迅捷,姿态矫捷。
她目的非常明确,就是那座【魔女之林】的中央。
那座大河并不能阻止她的步伐,她轻易就踩着河面到了对面。
她却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一朵朵绽放的黑色火焰,她脑海中的混沌愈发旺盛,就快要吞噬掉她的身为人类的理智。
江风迎面而来,火焰接风暴涨,她渐渐变成了一条仿佛从地狱中而来的黑火巨兽,终于在最后全然黑化的下一次跳跃中,消失在了虚空中。
……
……
“啊,这就是——”
琉璃歪着头,看着自己指尖那朵突然多出来的黑色火焰。
她如获至宝,细细品味。
同样都是黑色,但是力量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而就是那细微的差别让琉璃本身的力量与这突然多出来的【魔王】之力有着截然不同的性质。
她用仿佛看着希望般的眼神看着那多黑色之花,脸上悠悠扬扬地绽放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是如此璀璨,又是如此让人心生怜惜,就仿佛一朵正在绽放的烟花,固然灿烂,但昙花一现的命运在被点燃前就已经注定了。
“带我去吧。”
话毕,她也消失在了原地。
……
……
最后一朵黑色之花。
并未找到主人——那位小女孩。
甚至,它自己也迷失在了虚空中。
这本不可能的。
【魔王】之力,本该是这个【世界】最高序列的力量才对。
怎么会有连它都无法企及的境界存在?
……
……
“咦?”
陡然的心悸。
让【它】从从未品尝过的“好奇之心”中挣脱而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