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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生靠着墙壁,把自己的头埋进膝盖。与其他宿舍里打打闹闹、谈论漂亮的女孩不同,静谧的房间也仿佛在讽刺凡生没有人缘。
凡生陷入一阵混乱当中,心脏剧烈的跳动从亲眼看到那两人的一幕开始变未曾停歇,甚至还越发的激烈。身体像是被扔进烈焰之中,浑身上下都燥热得难受。这种感觉是凡生不曾有过的情感,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急躁得向对人施加暴力的感觉是什么。
凡生被那股挥之不去的恐惧所困扰。他走到浴室将水温控制屏调到最低,冰冷的水瞬间就让毛孔闭塞,浑噩的头脑也清醒不少。可是……即便再如何把水温下调、冷水冲刷肉体,那种坐立难安的郁结仍无法冷却下来。
就在刚才,回到高美寮的凡生选择从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大多数学生会选择搭乘电梯,所以凡生基本上习惯走楼梯回房间。而且,将午饭或者晚饭带到天台去享用已经成为这几天仅有的喘息机会。
等走到三楼与四楼的夹层时,一把柔和的嗓音在楼梯响起。凡生当然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他浅笑着打算走上前去打招呼,突然——
楼道响起另外一把声音将柔和的嬉笑声吞没,凡生有些微微刺痛。那把爽朗的声音很容易联想到阳光般的帅哥,事实上也的确是凡生自愧不如的美国帅哥——约翰·加伯。
凡生也没多想,继续踏上楼梯和他们二人道个晚安。虽然凡生只是想听到夏小舞和他说一声微不足道的晚安,但这简短的词汇甚至比镇静剂和安眠药要来得有效。
“有人的时候,不准你太靠近我。明白了吗?”
夏小舞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可给人一种是佯装的语气。
“好好。为什么要那么谨慎呢?就算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唉……你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学校有多受欢迎吗。我不想在风口浪尖上,而且……有一些事情捅破了,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好。”
凡生停下了脚步,脑浆被一颗重磅炸弹爆得七零八落。不仅仅是僵硬的笑容,身体也僵在原地。
他想着“不过是对话有些暧昧罢了,随便乱猜测实在不大好”于是重新迈出僵硬的步伐。
“你是顾及凡生的想法吗?”约翰的话一击即中。
夏小舞哑然无语,她顿了顿说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
“凡生喜欢你实在是明显不过,这么说他的确很不好。只是,他真的很像烂俗青春小说里头多愁伤感的男主角。”
约翰·加伯的形容令夏小舞鼻子发出哼笑。
凡生不死心地往上爬,犹如想要登上天国、不屈不饶爬上巴别塔的人类。
两人十指相扣的画面印入凡生的眼底,他很想大叫,可凡生的肺部和他的主人一样无能,在这个时刻连挤出一丝空气的能力也失去。
“不要这样说他!他也没有得罪你什么!”夏小舞对这个美国小伙苛责道,如此不拘泥小节果然是热钱奔放的西方人。
约翰·加伯耸耸肩,然后闭上了嘴。
“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让凡生知道。”夏小舞些许烦闷地叹了口气,“要是被他知道的话,他大概真的会崩溃。”
“他崩溃的话,你就不能从他身上榨取《圣灵学》的知识了吗?”美国小伙笑嘻嘻地开着玩笑。虽说是玩笑,但实在过分了。
夏小舞恼怒地剜了大男孩一眼,“以前真的不知道你会说这些过分的玩笑。”
深知玩笑不能太过火,约翰·加伯表示投降。老实说,约翰自翊比凡生要好,可世间上没有绝对的答案。有时候凡生不经意之间所展露出忧伤很能激发女生的母性,若不是凡生被曝光了过往成为过街老鼠,很难说夏小舞不会生出保护欲这种不可理喻的感情。
“该怎么说呢。凡生他一直给我一种分崩离析的感觉,好像只要再稍微用力少许就会完全的破碎……那种心情,怎么说呢?很难受。”
“你是在同情他吗?”
“我也不知道——呀啊!”
约翰·加伯突然做出了大胆的举动,他将夏小舞拥入怀中。夏小舞吃惊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同样,是会吃醋的。”
约翰·加伯虚弱的语气让夏小舞停止了挣扎,脸颊通红的她不再反抗,而是顺势将头靠在大男孩的肩膀上。
没过多久,他们道别之后各自回去。一切落入的眼中的凡生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只能伫立在原地。再有几步,夏小舞必定会看到自己,凡生尽量不发声音开始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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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灵祭的最后一天让人万众期待,每个人的情绪到达了亢奋的状态。连日的角逐胜出的优胜选手将会在今天争夺第一名的宝座。
加上多人配合的团体战,势必让赛事推向最高潮。
“凡生,凡生……”
叫了几十下,与凡生一起同班的学生开始不耐烦了。
“啊,哦,有什么事吗?”
“喂,你今天怎么神不守舍。今天可是决赛了,人流量会比以往的多别再发呆了。”
凡生没应答,点了一下头没多久又不知失神到哪里去了。
看见凡生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他直咂嘴,“切!装什么啊!”
文乡高中的所有学生都清楚凡生曾经蹲过少年感化所,虽然所有人不知道凡生犯了什么罪,可冠以F级别的罪犯通常是大额度的偷窃或者诈骗。
简而言之,凡生不过是一头任宰的羔羊。只要凡生伤了别人一个小指头,罪犯的名头会再次盖在他的头上。
即便是受人瞩目的能力者不在1号场馆比赛,但是总决赛的今天依然有大量的观众把场馆围得水泄不通。
他越发的不爽,这几天打赌输了不少钱,而且今天居然在决赛时才轮到他值班。原本打算把活丢给凡生,偷偷溜到其他地方抽烟。只不过事情完全出乎预料,本来逆来顺受的凡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做事慢吞吞还频频出错。他烦躁地指引着观众入席,吊起的眼睛冷冷盯着凡生。
早上10:00整,禁止观众入场。在观众席上的工作人员有20分钟休息。
“喂,凡生。和我到仓库搬点器材出来,喂,听到了吗!”
“啊,哦,好的。”
凡生的步伐一浅一深,仿佛喝醉的大汉拖着失意的身躯找不到回家的路途。
进到仓库的刹那,凡生的衣领被人用力的揪住。勒住脖子的不适,勉强让空白的大脑取回少许的思考。
“你丫的!很拽啊!”
话语落下,膝盖顶在凡生的小腹上。
凡生马上跪倒在地,他双手捂着小腹剧烈的咳嗽。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你这个软蛋,我清白一身的还不够好吗!”
踢击正中下颚,凡生顿感天旋地转。凡生觉得下巴失去了知觉,连自己到底是张开口还是闭上嘴巴也无法知晓。
凡生没有焦点的眼睛与仓库的天花板对视,和他一个班的同学抬起他的脚然后落在自己身体的某个位置,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循环、重复、无休止一般……
凡生甚至不想做出任何的保护动作瘫在地上,他像是中了河豚毒素麻痹了神经系统。
但是,河豚毒素却不会让痛感减少半分。
也不知为何,明明脑袋眩晕得想吐,可凡生还是忆起了过去。
和弟弟那辉时不时会有争吵,也有打架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凡生基本上是不会主动挑起矛头,往往会从小孩子的吵架变成想要置地方死地的打斗,通常是那辉在开凡生妈妈的玩笑。
那时候的那辉还不会纯熟运用BO粒子来增强自己的身体,大一岁的凡生在练习白家的格斗技也颇为勤奋,单纯的体术格斗那辉经常被打趴在地。
可是,凡生没有任何的自豪感。就算把弟弟揍得找不着北,也不会得到爸爸奖赏,若是被爷爷知道了还会命令凡生站在原地让那辉痛殴。
真是悲哀。
每一次脸青鼻肿的模样坐在妈妈的床边,毫无生气的房间唯有妈妈的轻咳,妈妈一边叱责边用指关节敲打脑袋。到最后,她怜爱地摩挲自己的头发。凡生还记得妈妈的手永远都那么的冰凉。
……好想再一次感受那种指尖划过发梢的幸福余韵。
已经、不可能的吧。
想到于此,凡生在心里泛出苦笑。
他停下了殴打,原因不在于凡生晕了过去,而是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了15分钟,剩下的5分钟还来得及赶回场馆。身为同班同学的他尽兴脱下被汗浸湿的制服外套气喘吁吁地走出了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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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胡渣的巡察导师发现东区上排的位置只有一个人在看守,导师走了过去很是头疼的问道:
“怎么只有一个人,另外一个呢?马上就要开场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乱子啊。”
“谁知道,大概是又跑到哪里偷懒了吧。”
这时,凡生踉踉跄跄的回来了。看到凡生脸上的伤,导师更加的不耐烦。
“发生什么了?你的伤怎么弄的?”导师想着不要给我添麻烦就好。
凡生瞥了自己的同班同学一眼,接着说道:
“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这种随意的答复,胡渣导师马上接受了,他校学生的死活不关他的事。不如说,他本人更希望圣灵祭只允许能力者参加。看见观众席上的普通人一副不懂装懂的样子,他就莫名的窝火。
高台中央的主持人已经登场,她调动着观众让场馆的气氛更加热烈。
天空撕裂而开的轰鸣突如其来——
主持人的开场白只说了一半就被迫截止下来。主持人面如死灰,裙下的双腿已经发软。
不如说,场馆的所有人都与主持人一样抬起头凝望着呈半圆形状的屋顶。
场馆内鸦雀无声,不知道这一刻众人各自的心中有什么感想。
不过,大概是害怕和混乱吧。
复合金属俨如纸张被“那家伙”轻描淡写地撕开。
“吼吼吼吼吼——————!!!”
慑人的咆哮之下场地竟然在颤动。
凡生怔怔地望着犹如打开罐头的黑色物体,凡生汗流不止、死亡的窒息拂过脸颊,心脏仿佛要洞穿肉体地跳动着。
如果那黑色物体能说话,肯定会说“那么多的沙丁鱼挤在一起呀”。
想和母亲重逢似乎没什么可能,但是凡生很幸运的和他的“老熟人”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