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缓缓地睁开眼睛,落入眼底的却是白茫茫。不是白色的天花板,也并非是白色天空,那种摆脱空间维度的形态让人分不清上下、左右、天与地。
凡生眨了眨眼,他惊叫着抬起上半身,慌恐地扭动脖子向四周张望。周围纯白一片,凡生分辨不出具体的位置。
“对了,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回过神来,凡生欲求不满似的抚摸着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被打飞的左腿完好挂在腿上,腐蚀溶解的右手也同样无损,原本应该沾满血迹和灰尘的文乡高中制服整洁如新,连衬衫上的那一小块洗不掉的油渍也消失不见。
凡生呆愣了半会,举起右手一掌甩在自己的脸上。
不痛。
没有痛感。
不对,是连同触感也消失不见。
“……那么,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呢。”凡生自嘲地笑着道,他的心里面仍然担心着夏小舞的安危,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死徒快要追上竭力奔跑的小舞。
但是,现在就算是忧心忡忡也毫无用处。面对自己的生死,凡生显得坦然。可表面上再如何镇静,内心也始终平静不下来。就算对这个世界没有迷恋,凡生仍然想要保护好夏小舞。
看到夏小舞和约翰·加伯如胶似漆,凡生也会觉得很不舒服,他自认没有多愁善感的敏感心思,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跟其他人黏在一起,还是会很难受。凡生不敢说能够成为小舞的坚实后盾、能在狂风暴雨中在身后默默为她撑伞。
不过,她牵起约翰·加伯的手的那一刻的之前、之后,凡生也没有丝毫怨恨着她。也不会说出“祝你们幸福”这种虚伪的言语。
只是从背后看着,然后转过身离开。
凡生动用全身的肌肉站起来,他踏出第一步。随着凡生的脚步,白色的空间激起微弱的涟漪。接着,整个空间都以凡生为中心荡出眼花缭乱的波纹,然后向外扩散。波浪没有消失,而是一直向没有尽头的前方延伸。
这个叫天天不灵的地方让凡生失去了方向感,犹如行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不,比走在沙漠里还要糟糕的境地。死寂之中凡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如此讨厌。
凡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过了多长的时间。说到底,这个奇怪的空间里有没有时间流逝还很难讲,普通的常识无法套用在此处,就在这时……
滴。
静谧的空间令水滴滴落的声音无限放大,整个空间都环绕着水滴的声音。凡生伫立在原地,抬起头向四周观望,仍然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正当凡生想朝自己的左方迈出脚的刹那,凡生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下凭空出现白色的布条。凡生想弯下腰捡起,可底下像是铺上了一层透明的地砖,白色的布条镶嵌在透明地砖的中间。仔细看了几眼,凡生能确定这是绷带……绷带的长度令人瞠目结舌,凡生根本看不到其终点在哪里。
思索了几秒,凡生跟着绷带的方向直直往前迈进,也因为找不到路途的原因。走出没多远的距离,前方向外扩散开的无数涟漪仿佛正在和凡生赘述什么。那种波纹如同雷达,凡生越接近,泛起的水纹逐渐变大。
凡生生出阵阵的惊愕,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层层叠叠的涟漪让凡生不由得加快脚步,最后变成狂奔。
那种熟悉感。
那种令人怀念的感觉扑面而来,白色的空间飘荡着苹果的清香。
没过多久,不远处有一颗硕大的苹果树。白色之间,唯有它绿意盎然、红色的果实发出生机。果树孤独的耸立着,总给人下一刻会枯萎消散的寂寥。
甩去不安的想法,凡生向苹果树的位置冲刺而去,离目标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楚大致的轮廓。
等站立于大树面前时,他又胆怯地停下脚步。
“露儿……”凡生喃喃道。
眼前所见的是幻影吗?又或者说,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
绷带的尽头是凡生的罪之源。
凡生直直盯着在树荫下的少女——黑色披风里面是浑身缠满绷带的瘦弱身躯,少女的右手牢牢紧抓着同样缠上绷带的巨大武器,从轮廓上来看像是一把巨大的镰刀。
露儿拿掉了兜帽,黯淡无光的眼眸注视着一脸快要哭出来的凡生。
凡生很想冲上去抱紧她,但是他张大嘴巴不时从喉咙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异音调。刚抬出去的脚步又收拢回去。
“对不起……没有能力保护你……”凡生垂下眼帘不敢直视露儿,即便再如何自责,一切已不可挽回。
诚恳的道歉,露儿似乎没有听见,苍白的脸上仍然豪无表情。如同孤立的大树一样,露儿也似乎被这个世界所遗弃。
“……可以原谅我吗?”
留给凡生的答复仅有沉默。
“是吗……也是,我是不可能、得到原谅的。”凡生对着露儿挤出勉强的笑意,那牵强的笑容最后变成漏气的皮球。
两人间诡异的重逢在一阵风的吹打之下匆忙结束——
葱郁的树叶枯黄凋零,树上的苹果以可见的速度腐烂,粗壮的树杆甚至像是经过万年风化的枯木,随着扑打的风消散不见。
露儿递出右手的武器,难以想象她瘦小的手臂是怎么样举起这把比凡生还要高的沉重武器。
凡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露儿的意思是什么完全摸不着头脑。凡生耷拉肩膀,摒弃心中胡乱的猜想,伸出自己的手握住长柄的柄身。
凡生不会怀疑的两个女人——妈妈,以及露儿。
紧缠在武器上的绷带逐层脱落,露出黑色的月牙状刀刃,巨大的镰刀蕴含着凡生前所未见的庞大灵威。
可是,凡生却没有被这股力量所压垮。
未等凡生从惊愕中清醒,露儿披挂的斗篷被风刮起,等凡生注意到时只剩下黑色的光粒摇摆在白色世界的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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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睁开稍微沉重的眼皮,投入眼中的事物一切都那么的鲜明。身体不再疼痛,夸张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
只不过,矗立于前的奇异镰刀正彰显出绝对的真实。
凡生就像一块磁铁,四面八方的BO粒子被凡生疯狂地吸收。不管是空气中微弱的粒子含量,还是来自在场的观众和尚且年幼的能力者。
无数人的体内闪出夺目的光束,BO粒子顺着光束急速上升,闪烁的光粒汇聚于空中仿佛一条银白的星河。蓝色的光海奔向凡生,仿佛扑火的飞蛾。大量的粒子涌入黑色的巨镰当中,凡生被幽蓝的火焰包裹,熊熊燃烧的幽蓝烈火宛如灵魂苦痛的呐喊。
火焰焚烧每一寸的伤口,幽蓝的烈焰每燃尽一分,凡生残破的躯体便生出骨骼、肌肉、神经、皮肤……凡生能清楚感受到火焰对肉体的填补。
眼前的景象灰白一片,和露儿出现时的幻觉画面相像。但凡生的心脏却没有抽痛,不如说,凡生的心脏根本没在跳动。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凡生无暇顾及,他心里面的只有救下夏小舞的想法。
漆黑的镰刀仿佛在回应凡生的想法,蓝色的光海发出绚烂的颜色,榨取他人能量的速度不断加快,凝聚而起的BO粒子开始燃烧。
巨大的镰刀开始变形,原本黯哑的黑色变得通透明澈,月牙形的刀身显出复杂、诡异的纹路。
此时的凡生是生命的收割者,他的模样犹如黑夜中的死神。
灰色的静滞空间重新染上色彩,齿轮咬合、运转。
自己能够做到什么——这是凡生反复问自己的问题。
但是……这一次,终于找到了答案!
那就是——
夏小舞感觉有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后背袭来。夏小舞转过头看去,死徒的手高高举起,咧开的大嘴似乎是无尽的嘲讽。
大手已经抓向自己,那种速度没有办法躲开——但是无所谓了,所有的东西全都失去意义。下一秒,劲风刮掉她的发饰,长发在风中任由飘动。
保护一切!!!——
夏小舞努力张开眼皮,映入眼球的黑色背影一下子让夏小舞瞪大双眼。握着黑色巨镰的少年护在她的身前,若不是身上破烂的文乡制服,她绝对不会相信这个是平日里沉默寡言,遇上尴尬会傻笑着遮丑的男孩。
死徒的手腕飞在空中,死徒暴怒地咆哮着。隆起的肌肉再次超越人类对其的认知,被砍掉的手腕瞬间重生并且变化成利爪向凡生刮去……
啌!
巨镰喷吐出的浅蓝发火将凡生从死徒的攻击轨迹里推移,利爪分毫不差在凡生的头顶掠过。
趁着这个空挡,凡生举起等身的长镰侧向砍向死徒的脚,黑色的刀芒一闪而过,死徒“噗通”轰然倒下。双腿齐整地切割下来,那仅仅是在呼吸间的动作。
死徒刚倒地,背部生出的八条健硕大腿马上蹬地高高跃到空中。凡生刹那间反应过来,紧紧追在死徒的后头。镰刀就像是推进器,喷吐出的浅蓝花火令凡生拥有极致的弹射能力。
凡生用力挥舞巨镰,八条腿仅剩下一半。巨镰再一次推进,凡生借助推进力超过死徒来到它的上方。
“呀啊啊啊!”
啌!
推力喷射从镰刃的位置溅出,凡生用巨镰的背部砸在死徒的脸上。那一击恍若神灵的制裁铁锤,猛击的冲击在空中生成环状的云雾。死徒超越马赫从高空狠狠摔回地面,人类的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到那个速度。
凡生继续追击,给躺倒在地的死徒施予终结的一击。他顺着重力的吸引,头部向下急速地俯冲而下。
咻咻——!
月牙的刀刃刮擦着气流,发出的声音便是死神的赞歌。
死徒集中所有的能量强化自身的防御力。划破空气的月牙之刃轻易洞穿了死徒的防御,像划开普通的纸张。
死徒挥刀刺向凡生的心脏,凡生微微侧开身体,刀片擦着他的制服割开齐整的开口。镰刀就像是推进器,喷吐出的浅蓝花火令凡生拥有极致的弹射能力。
啌!
凡生在空中加速,死徒完全跟不上凡生的身影。依靠灵活的机动力闪现的鬼魅身姿无人能及,锋利的月牙刀刃取得猎杀,刀喙插住死徒的眼球。迸射而出的液体腐蚀大地,扭动着身体挣扎的死徒不会放弃一丝生的希望。
仅剩下来的手鼓起,像充气的皮球。手的表面长出细长的针刺,越往外膨胀,尖刺便逐渐吞进肌体里面。
如果没办法瞄准,就使用大范围攻击,总会有一发能击中目标。
凡生知道手臂炸开的后果,却又无可奈何,他咬紧牙齿,双手加大力气让刀刃刺入更深。死徒的生命力难以估量,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死徒彻底舍弃恢复能力专心膨胀起手臂。
“喝啊啊啊啊!”凡生奋力大吼。“我要保护一切!!!”
镰刀喷出笔直的火束,幽蓝的火焰灼烧着死徒,跳动的焰火形成火龙卷直窜上天。
死徒的手马上干瘪,蓝炎烧却它的躯壳,飞舞的浅色的火屑如同即将死去的萤火虫——最后的微弱之光。虚无缥缈。
凡生粗粗喘气,拔出刀尖。他急忙跑到夏小舞的身边,担忧地问道:
“小舞,没有事吧?”
“……”
夏小舞的目光呆滞,她无言地望了旁边几眼,发现同班的友人昏迷在地、生死未知。夏小舞将空洞的眼眸对准凡生,沙哑无力的声音非常的浅。
“……凡生……真的很对不起。因为凡生救了我,我要提前说对不起,不然就没有机会道歉了。”
无故的道歉让凡生一阵语塞,夏小舞的淡漠语气溢出难以察觉的哀伤。
“如果有能力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使用?为什么非得眼睁睁看着同学在眼前死去?是想炫耀吗?英雄救美吗?为什么要如此?这样一点都不帅气,这样做很卑劣啊……”
夏小舞的眼睛空洞无物,没有抑扬顿挫的腔调失去了感情。
明明夏小舞的声音虚弱无力,可凡生竟觉得耳膜破裂,大脑一阵嗡鸣。
“我,不是……”
很想解释。
解释这股来历不明的力量,连凡生自己都解释不清的能力。
不过,凡生耷拉着头垂下眼帘,他悲伤的表情无人能看清。
他不停反问自己:“自己能够做什么?”
母亲的病得不到白家的重视,最后郁郁而终。是因为母亲为了保护他,而选择跟整个白家为敌。
露儿的死也全是因为自己是毫无才能的废物,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夏小舞的绝望是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人,凡生觉得,要是那个时候自己跑去做诱饵。约翰·加伯就不会死,他们两人也会相拥在巴别塔下。
凡生得到了力量也没有保护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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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场馆的观众席上,阿勇装备上战甲<白银之狮>。没有了能力禁锢,套在两手上的狮头拳套不断在死徒身上开洞。
“一拳!”
阿勇的上勾拳砸中死徒。
“两拳!”
死徒的面目被打碎,如墨汁的体液四处飞溅。
“三拳——!”
咆哮的银狮挥出,死徒的腰腹眨眼之间被击飞,而胸膛的部位掉落在腰部的断口,套娃似地套在一起。
“能吃我三拳以上还能存活的家伙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阿勇得意地吼道。这是他的圣灵技[狮吼],每击中一拳力量便会往上叠加一倍,如此类推。
戴着金丝眼镜的青枫瞥了一眼中央的高台,接着用利刃手套的剑刃扶好了眼镜。被困在高台中央的学生不过是外校的一般学生,相比起跑来看比赛的学院初中部学生有如云泥之别。观众席上的初中部学生现在已经被保护起来、准备撤退。
这时,青枫才缓缓开口。
“高台中央的才是劲敌,其他的喽啰就交给学生。云母,你去援助前来支援的学生。阿勇和我去——”
青枫的话语还没落下,高台中央生起一股海潮般的巨大能量顿时让青枫三人惊愕得说不出话。同样觉得讶异的还有前来援助的学生和能力者,这种强大的粒子宛如扑面而来的海啸。在这团粒子前,他们犹如温顺的家畜。
很快,青枫意识到这股强横的力量并非是来源于个人。能力弱小的民众被某种力量从体内抽出BO粒子,那些孱弱、不精纯的BO粒子也照单全收。青枫顺着蓝色的光海往下看,海量的BO粒子最终汇成一线全数流进一位黑发少年的身上——
不对。
是少年手上那把极为不祥的巨大镰刀不休不止地吸取弱小人群的能量。
“青枫导师!初中部的人昏死过去了!”出口的位置有人大喊。
青枫咬了咬牙,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他向四周扫视了几下,一大堆来不及走出场馆的普通人全部躺倒在地,他们是被吸尽能量一个接着一个昏迷过去。但是,即便是昏倒过去,他们依然被剥夺。
BO粒子抽空了就换成生命力,生命力干涸就轮到灵魂——
“青枫,只要实力稍微低下的都会被吸取力量。再这样下去,会吸死不少人啊!”阿勇着急地说道。
“我知道……比较弱小的初中部学生已经受到牵连,没办法了——”接着,青枫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以导师的名义,实行‘白光’”青枫小声地说。
云母一脸阴郁的低下头,阿勇露出艰难的表情。
“白光!”阿勇向四周大吼,震动的咆哮声响彻1号场馆的角落。听到暗号的能力者纷纷把半死不活的普通人随意扔回地上。
白光——以能力者的一切为最优先作为行动准则。让战力弱小的能力者或圣灵尚不稳定的能力者、受伤能力者优先撤退。无价值的普通人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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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的人和穷苦的人。
受到幸运眷顾的人和遭到厄运缠身的人。
不管是哪一种人都是橄榄核两端尖角那么的珍稀。就算真的是倒霉一辈子,对比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而言,也是一种来之不易的天赋吧。
不断的失去也就不再绝望,从没得到过就不会抱有期待……只要把快乐的根源扼杀掉,就不会感到快乐,虽然真的要是这样做人生变得干涩无趣,但是可以避免尝到烈酒灌脑般的痛苦。
全部都失去的话,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江海时常把这句话挂在心里面。
“但是,实在太不公平了吧……咳咳!”
江海无奈地苦笑,却牵动起伤口。他迅速捂住口鼻,避免血污飞溅而出。
把胸膛前的肌肉尽力收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江海的背部血流如注。后背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冒出滚烫的血液。
江海望了眼枕在他大腿上是沉睡的小女孩,仅仅是这样看的话,她的确像是昏睡不醒的小睡美人。江海伸出手指想把搭在女孩脸颊上的发丝撂至耳垂,可他看到被自己的血浸红的右手后,又缩了回去。
“真是对不起……想不到我的霉运居然还会牵连到你……难不成,我不跑去救你,你反而能毫发无伤吗?要是这样,我真的是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啊。”
江海紧贴小女孩胸脯的左手再度发出虚弱的光芒,手掌感受到心脏的脉动让江海稍微安心了少许。
“你可不要死,撑下去,康复之后随你骂个够……”
女孩的胸膛被刺出一个大洞,在她弱小的身躯上仿佛放大几十倍。
这种大面积的创伤江海只能用体内的能量将血管暂时性地止住,就像是往静脉上勒皮带一样。
“天空……有那么的蓝吗……”江海的声音逐渐虚弱,人群的吵闹声就像黑胶唱片的空白部分“嗞嗞”作响。
在死徒手上九死一生救走这个孩子,结果躲在暗处的另外一匹死徒早就伺机而动,尖如刺刀的触手把江海穿了个“透心凉”。江海怀中的小女孩因此受到连累被刺穿胸膛,两人倒在双方的血泊中,若不是支援队伍及时赶到,他们恐怕变成了被胃酸慢慢分解的有机物。
但是,江海的霉运异常的强大,要是这份霉运能够转为力量,江海有信心能成为一名实力强大的能力者。
赶来1号场馆支援的队伍根本就不是来解救民众,支援队的目的是帮助自己学院的学生和能力者,顺便搭救不会拖后腿的普通人。在能力者的眼中,他们这些可以任意替换的小齿轮一文不值。
黑色的西裤出现在眼前,江海拼死拽着那裤脚,挤出快要消失的话语:
“……请,救救这个孩子……咳!咕呜……”腥甜的味道溢上喉咙。气管不受控制,呛出的血块喷到了黑色的裤管。
“放手!白痴吗你!”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踢开江海的手,厌恶的情绪溢在脸上。
“救她,请您了……”江海恨不得伏在地上求他。
“谁管你啊!”中年男人急躁地调头,口中碎碎念着什么:“那些初中部崽子千万不要死……特么的,没事就勤加练习,还有闲心滚过来高中部看比赛。真特么的烦。”
江海呆呆盯着西装履革的背影,他彻底的绝望,连自嘲的余裕也尽失。
“呜……”
瘫倒在地的小女孩忽然发出微弱的呻吟,娇小的身体像是要折叠在一起,猛烈的颤抖让江海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左手传输给小女孩的BO粒子猛然提升到极限。
失血性痉挛——
这是江海将近空白的脑中还尚存意识到的词汇。
勉强止住的胸膛伤口再一次撕裂开来,血滴宛如忏悔者的眼泪,滴在沉睡中、无暇的女孩的额头上。
“……对不起,下一次可不要再碰上像我这样,背得要命的人。啊……好冷啊,有点想念、家里面的破毛毯了。”
手掌的光亮微弱却让人无法忽视,或许这就是燃烧生命所发出的特异光辉。
小女孩的呼吸平稳下来,痉挛的身体缓缓恢复,白净的小脸多了一丝红润。
“好、好困。”
江海觉得画面只有黑色,他发白的双唇也不再颤抖。在他恍惚之间,空中形成了一条浅蓝色的海流。江海用来吊住女孩性命的BO粒子被蓝色的海流牵引而走,枕在江海腿上的女孩也被这道诡异的蓝色光束不停地被吸取体内的能量。
很快,江海发现自己身体里所有的BO粒子被吸光。没有了足以维持伤势的BO粒子,小女孩胸口上的血洞仿佛塌方的堤坝,血水奔流狂涌,瞬间把江海的牛仔裤浸透。
“真是……倒霉……透……”
最后的话语未曾说完,江海无力地垂下肩膀。虽然从很久以前,江海就已经不再相信有神明的存在,但是——神啊,请您拯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