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捂住鼻子,好让自己少吸入空气里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在刚开始对轰的时候,埃得加命令他负责把伤员带到医生面前。
起初在几个孔武有力的水手的协助下,很顺利地就把伤员送到了医务室。
果然自己看上去不靠谱所以才给了我这么轻松的任务吗?因为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也知道这是个不需劳神的差事。
对于今天的状态有所自觉,弗莱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但是随着战斗持续以及形势的不利,伤员的数量很快超过了50人,这还是弗莱粗略算了算的结果。
对于全舰都不过300人的麋鹿号而言,六分之一的人被堆在了医务室的门口。
两位医生和他们的助手在手术台上时而缝补拉开的口子,时而截断快要坏死的肢体。医务室里一时血腥味浓重,俨然是成了又一个战场。
医务室位于船体的尾部,这里是全船最宽大也是木板最厚实的地方。但是里面的空间已经容不下所有的伤员,所以每处理完一个人的手术,就得把他抬走,然后把外面的一人放在医生面前。
简直就像手工工场里的流水线一样。
弗莱开始为自己刚才的想法后悔了。眼前不时冒出残肢断臂,又或者一滩滩渐渐发黑的血肉,他忍住喉咙深处传来的不适,勉强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
这里不需要在在弹雨的威胁下注意方方面面的事项。但是,面对这些一只脚已经迈向天堂的伙伴,任谁都会心情一下沉重起来。
撑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晚几十年再离开人间啊!
但是这份祈望并没有完全如愿。
“他的伤还没处理怎么就抬出来了。”指着担架上的人,弗莱高声问。
“他没救了,长官。”抬担架的人大概和伤者很熟,两行泪水顺着脏兮兮的脸往下淌。
浑身肌肉的大汉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其实是件很难看的事。但是,也是件看了让人觉得很难受的事。
“医生!”弗莱顾不上那么多了,冲进了医务室。
“没伤的人出去!”
“刚才那个人……”
大声的喊叫和痛苦的呻吟打断了他,医务室里实在太过于紧张,根本没人在意他说了什么。
“他的内脏都破碎了,而且流血太多”实在看不过去,安德烈医生飞快地说着,因为慌乱的缘故,甚至听上去很像是喜剧演员在念白。
弗莱愣住了,明白了没有明讲出来的下文。
“别理这不懂事的家伙。”另一位医生大吼。
“年轻人嘛。”安德烈当即转回了头。
事到如今,弗莱也无话可说,只好是出了门口。作为医者,这两位绝对不是什么见死不救的冷漠之人。
现在是在随时都有可能去见上帝的战场,身处于这遍布死亡的地方,就必须习惯死神在身边出没。
既然刚才的那个人已经积重难反了,那么就应该把资源用在还有救的人身上。哪怕你看到那个被抛弃的人还活着,在你的视线中浑身抽搐着。
这才是成熟的以及正确的做法。
这时候正好看到刚才那个哭得难看的水手,对方沉默而又呆滞地抬着伤患进去。
弗莱无从开口,只能小心翼翼地让开路。然后注视着躺在担架上意识已经不怎么清醒的水手。
但愿这一位能够得救,看到担架进去了,弗莱无奈地祈祷。
这是现在这场糟糕的战斗里,糟糕的自己唯一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