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学，夜未艾很忙，他被老师拜托当了临时班长，又要协助筹备青丘馆开业。
更要命的是，凉宫秋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他了，天天拖着他满世界撒泼打滚，仿佛一只精力旺盛的哈士奇。
兴许是花钱还没换成座位，心理不平衡了。
她不要紧，他可是受尽折磨，回家和徐可儿抱怨两句，还要被醋兮兮地说酸话。
“哎呀，她挺在意你的嘛。”
尽管不想这样比喻自己，但夜未艾还是想说。
哈士奇找到新玩具的兴奋劲也能算‘在意’吗？！
真让人头大。
这天午休，他正在梦中与周公相会，讨论发家致富的法子，忽闻耳边一声娇喝。
“听说你是六段剑士？”
他浑身一颤，差点摔到桌子底下去，睁开眼，视野里出现一条腿。
那腿很漂亮，穿着短裤，大腿洁白圆润，小腿修长紧实，搭配白色长袜、小黑皮鞋，看起来素雅利落。
腿不错，不用来踢人可惜了。
抬眼望去，原来是凉宫秋。
意识回到现实，夜未艾摇摇头否认。
“六段剑士？那都全州前几强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全州几强的人吗？”
天下王朝以武立国，综合武术属于全民体育运动，剑术也是其中之一，有固定的各级联赛，拿到名次能得到优渥奖金。
综合武术作为教育系统的组成部分，和史地生化等小科一样，人人都会涉猎一二，不过大多是粗浅了解，如果不想走上职业化道路，基本不会在毕业后继续修行，最多也就看看比赛，转职为一名光荣的云武者。
“下午正好是语文课，别上了，和我去打一架吧！”
凉宫秋挑起眉毛，双手抱胸自顾自地说道。
完全没把话听进去！真是唯我独尊的恶劣性格。
夜未艾翻翻白眼，吐槽道：
“语文课怎么了？语文课也很重要的！”
语文老师还是班主任呢！
其他课要学习，课间要娱乐，就语文课这点休息时间怎么能轻易翘掉？
凉宫秋乐了，兴冲冲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不反对和我打一架，那下午放学体育馆见。”
靠！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夜未艾趴在桌面上，哈欠连天，说话也有气无力。
“见你个大头鬼……你有超能力，我不跟你打。”
就算是正牌现役六段剑士，也不可能打得过一个会飞的超能力者。
开玩笑，打着打着人家给你长翅膀飞起来，或者发出激光波，那还打个鬼啊。
更何况他这个……前剑士了。
念及此处，少年心中涌起一股异样情绪。
那是段尘封的往事，他还以为永远不会再被人提起。
三年前，夜未艾也曾是旁人口中的少年天才，剑术领域冉冉崛起的一颗新星，光芒耀眼刺目，如果不出意外，几乎肯定能进世界大赛，在武道历史上留下一个名字。
那是他迄今为止最骄傲的日子，看人用鼻孔，走路横着走。
现在回想起来，恍如在观看另外一个人的人生，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仿佛全世界都不能战胜他。
然而就在选拔赛前夕，他手腕折断，伤及筋骨，从此再不能舞刀弄枪。原本高悬天边的明星，迅速地淹没在人潮大流当中，连滴水花都没翻起来。
他的傲慢遭到惩罚，时代轻而易举地抛弃了他，就像弹开靴子上的一粒灰尘。
少年已死，只剩下一个眼神如死鱼般慢慢腐烂的可怜虫。
夜未艾心中感情千回百转，最终压抑不住涌上来，化作一声轻轻叹息。
剑术？早忘干净啦。
荣耀连同血汗，全都丢在了无人问津的时光一角。
凉宫秋有一股坚持不懈的精气神，只要认定的事情，九牛二虎也拉不回来。
比如坚持不交作业，比如现在坚持要和他打一架。
“不，我不用灵力，仅凭技巧和体力。”
“那也不打！”
“别傲娇了！这可是和美少女贴身接触的稀有机会哦！你肯定会和我打的！”
凉宫秋昂着脑袋，自信满满，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自信。
“狗才会和你打！”
夜未艾冷哼一声，如斩钉截铁般回答道。
美少女打人是不疼怎么滴？
……
下午放学，学校体育馆，人山人海，红旗招展，甚至还有小商贩在售卖瓜果小吃。
倒不是别的原因，主要是围观人家打架斗殴。
今天，‘那个人’的魔爪终于伸到学校最强大的社团——拳社。
拳社人才济济、强手如云，社长身高体壮、八块腹肌，还是校史上绝无仅有的一位三段拳手，拿过联赛县级奖项。
要知道这可是正规联赛，而不是学校联谊赛，是要和职业选手以及成年人同台竞争的！
如果是他，或许会有一线制裁‘那个人’的机会吧？
众人如此期待着。
加油啊！八块腹肌的大哥哥！
结果不负众望，他成功地扛了凉宫秋一脚，第二脚才被终结。
社长都身先士卒了，拳社社员们自然也不可能躲在后面。今天上台，最多被暴打一顿，躲起来才会被人笑话半年。
再说了，输给凉大魔王也不丢人，甚至可以成为吹嘘的资本：某年某月某日，与凉大魔王激战数百回合，最终不敌惜败。
反正也没谁知道真实情况。
随着拳社众人越打越少，直到最后，一个手持雨伞的少年出现在擂台底下，看样子仿佛路过。
注意到他，凉宫秋淡淡地说道：
“狗，你来啦。”
这般姿态，顿时引起围观群众疯狂议论。
‘那个人’今天说话怎么这样客气？！
夜未艾翻翻白眼。
“我是来催你交作业的。”
老师刚刚嘱咐他重点关注凉宫秋这老大难，至少要让她把上个星期的作业交了。
夜未艾无可奈何，只好找过来。
赶紧完事赶紧回家，可儿还在门口等他呢。
“你叫我交作业我就交？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凉宫秋冷笑一声，想了想，补充道，
“要不？你打我一顿？”
体育馆里很嘈杂，恍如许多年前的比赛场。
他白衣持剑登上擂台，周围便爆发出一阵欢呼。
“卧槽！那哥们勇啊！”
“凉大魔王手底又要添一员亡魂了。”
“挺帅一小伙子，可惜了。”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遗憾叹息。
夜未艾在灯光之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擂台上了，手里拎着一把黑伞，还穿着校服衣裤，完全一副路人打扮。
见鬼，这腿怎么自己动了？
凉贼势大，不可力敌啊！
全校大半学生在看着他，不上台也就算了，上台再下去就太丢脸了。
怎么办？
要硬着头皮打一架吗？
不行，打不了，他完全没有准备和训练，硬打就是自取其辱。还是假装路过溜之大吉，作业明天再收也不迟。
嗯，就这样。
“我试试吧。”
少年轻声说道，脸上表情淡定如水，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坏了，嘴也不听使唤了。
今天怎么回事？鬼上身吗？
凉宫秋一时没反应过来。
“试什么？”
夜未艾骑虎难下，干脆破罐子破摔，抬起头，扭开伞柄，拔出剑。
“试着把你打一顿。”
声音不大，却令全场为之寂静。
竟然还敢挑衅凉宫秋？
众人脑袋齐齐短路，仿佛看见什么惊世骇俗之物。
真是……真是太牛比！
天下苦凉贼久矣！
“加油啊！用剑的大哥哥！”
欢呼声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尽管知道这欢呼不是因为自己，而只是单纯因为反对眼前这家伙。
但手持剑柄的夜未艾还是一阵恍惚，仿佛找到了往日的感觉。
为万众所瞩目，他并不讨厌。
“很狂嘛小伙子！”
凉宫秋露出欣赏的眼光，满意地点点头，
“抗我三下，就算你赢。”
听闻此言，他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小小幻想。
对方不动用超自然力量，他未必会输，不是吗？
夜未艾没意识到，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就本能地做好准备，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着。
战斗！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