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庭从来跟正常二字无缘，无论是亲生的，还是后来的。
盼望着生女儿的父亲在得知我是个男孩之后光速离了婚，很可惜不让他如意的是我依旧被法院判给了他。他对我会做些什么也就很好猜到了。他对以男人身份出现时的我极其没有耐心，但一旦我换上女装他就会变成一个模范父亲，让居委会都赞叹的那种。因为失去母亲而渴望得到父爱的我从此丧失了自己作为男性的权利，只能卑微的在影子里活着。长大之后我已经不再需要小时候渴求的浓厚父爱，可是对于我来说，裙子已经无法再脱下来了。
我的妹妹，呃…确切地说，我的继妹，是我在上中学的时候父亲找来再婚的女人所带来的拖油瓶。如果她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也许我的生活可能就这么一直扭曲而平淡的继续下去。可是她像一块石头砸碎了我平静的冰面。怎么说？她是个通常意义上的…碧池吧。这么说或许有一些严重，不过也相差无几。生性开朗的人总能影响到别人，即使是我。所以即使没有刻意的去学，在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学会了抽烟喝酒钓男人。
钓男人？是的。上了大学之后我爸和阿姨搬去了别的地方过着他们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二人世界，而我则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从每个月少的可怜的生活费里抠出能够自由支配的钱。自然而然的，有了最简单的方法。如果说妹妹出去跟男人吃喝上床是纯粹为了填补空虚的内心，那么我就是迫于生计。虽然说得很好听，不过依然是为人不齿的行为，所幸我这个继妹也不会像正常人一样看我，就像我不会像看正常人一样看她。
然后，我们荒诞的同居生活就开始了。
“哥——我回来了。”小影在绝对不可能的时间开门进来，也就是说…她又翘课了。
“总翘课小心延毕哦。”本来打算中午用泡面凑合一下的，看来省钱的计划是泡汤了。
“下午有约会啊。”她把书包甩掉趴在沙发上，“你不也在家吗？还说我。”
“我今天没课，不要揣测你学长的课表啊。”我敲着她的脑袋，“想吃什么？”
“随便，反正我不回来的话你又要自己吃泡面吧？”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不过也确实。
“…嗯。”这么穷酸的生活被小妹点破还是有点尴尬的。
“啧…明明跟我一样就能每天过的很舒服了，还是每周只去找他一次吗？”
“你那种方式我学不来。”我摇摇头，“有一个金主能稍微补贴一下生活费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早已经被扭曲了的人生让我觉得只要平淡的活着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虽然有很多人想要我去援，不过能找到一个好说话的金主就很好了，让自己…稍微过得好一点。
“中午出去吃吧，我朋友喊我了。”她冲我举起亮着屏幕的手机。说是朋友，大概是那些被她玩弄在股掌里的笨蛋男人吧。
“…好。”不仅吃不了泡面，还要倒贴一笔钱出去。可是我真的拒绝不了她，就像我拒绝不了别人一样。大概周末要答应更过分的要求才能把钱挣回来了。
“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嘛，我请你。”她搂住了我嬉笑着。她真的有这个资格，每天被不同的男人围绕着的她大概从来不会体验这种拮据的生活，那是我摸不到的世界。
“没关系，我自己花钱也可以。”不能让这么废物的我给妹妹丢脸啊，虽然并不是我的亲妹妹，不过她是我心里唯一的亲人了。父亲那种扭曲了我的人格的人根本不能算是亲人，不能。
“别那么勉强自己啊，你可是我哥哥。”她弹了一张卡片过来，“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提前打过来了。”不可能的，他一秒钟的不会早，一分钱都不会多。这只能是她的私房钱。
“嗯。”我接过卡片，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那些钱我全部存起来买成礼物还给她了，这回也不会例外的。裙子化妆品香水饰品，我喜欢的她都会喜欢的，我有这个自信。
“那就走吧～要穿男装哦。”她拽拽我宽松的睡衣袖子。
“诶？”我的衣柜里有几件男装啊…扳着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吧。
“哥哥是男孩子啊。”
“小影…”
“快去换衣服！”
就算是这么说…我的头发也很难办啊。摸了摸发梢已经够到肩头的头发我稍微有点恍惚，大概变成这样子都是我自己的错吧。
走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我才发现我的男装根本不是少的可怜，而是只有夏装。领口稍微有些开线的白衬衫和几乎没穿过的牛仔裤，仅此而已了。
“哥——快点！”她在外面催着我，大概是饿了。我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换上了久违的简单衣服。袜子…袜子…我根本没有适合男人穿的袜子啊。光着脚踩在有些发凉的地板上，我头一次觉得出门是如此的艰难。
随便给自己扎了个低马尾之后我光着脚走出卧室，而小影已经打扮好站在门口等我了。
“你真好…怎么光着脚？”看字还没说出口，她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皱着眉头问我。
“没有袜子…”我提醒她不要忘了我平时都是穿着什么东西出门的。而且现在身上的男性服饰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给你找一双凑合一下。”她说着就要折回卧室。
“算了。”我按住她的肩膀，提上帆布鞋，“没关系。”
“没关系个鬼啊？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吗？脚磨出泡怎么办？”她越说越生气，从包里摸出一根烟想要点上。
“我现在已经很好了，能自由的活着。”我拿起鞋柜上的打火机帮她点燃，“我也要。”
“喏。”她把只吸了一口的还带着口红印儿的香烟递给我。
“谢谢。”叼着自己平时根本不会买的牌子的烟，我跟她打开门走出去。
听到谢谢两字她明显眯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挽住了我的胳膊。
“诶…？”上大学之后她很少这么粘我了。
“以后不要那么苛待自己，你可是我唯二的亲人。”她小声说着，把头倚在我肩膀上。
“没关系，我不是有好好的活着吗？”冲她笑了笑，现在这样已经很满足了，如果没有周末的话会更好。
“…笨蛋。”她低声说了一句之后拽着我走出小区来到他们早就定好要吃饭的地方，那里已经有两个男人在等着了。
“小影！”看到正在走过来的我俩其中一个比较高的男人站起来冲这边挥着手。
妹妹看到了之后带着我走了过去，那两个人看到她挽着我的胳膊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奇异的神色，不过还是跟我温和的打了招呼。
“他是…？”男生A指着我问正在笑着的小影。
“我哥哥。”她拉着我在她旁边坐下，给我倒了一杯可乐。
“还真…好看啊。”他来来回回的盯着我上下看，似乎不相信我是男孩子的事实。不过也很意外，我跟小影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十分相像，所以我有时候也会代替她去一些她不想去的约会来挣点外快。
“不许打他的主意，哥哥是我的。”瞥了一眼坐在对面显得有些尴尬的二人，她理所应当一般靠在我的肩膀上。
“好了好了，跟人家出来吃饭就好好聊天啊。”我揉着她的脑袋，我可没忘了我只是来蹭饭的。
说完这句话那两个男生看我的眼神立马变了，仿佛我是一个给他们提供机会的溺爱妹妹的哥哥而不是情敌还是什么类似的东西。
妹妹答应了一声之后就把目光转向他们，那两个人也就立刻开始没话找话的表现自己，虽然很少能逗她笑出来。结果就是这顿饭我吃的很饱，那两个男的只为了看妹妹的几个笑脸而口干舌燥的奉承了快一个小时还倒贴了钱。临走还给我们买了两杯奶茶偷偷拉住我说要常让她来。这就是她的世界啊。
“有改变看法吗？你只要随便甩几个笑脸就能过得很好了，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做那种事？”她咬着奶茶的吸管在我身边蹦蹦跳跳的，这时候的她就像一个小孩子，而不是一个情感经历丰富到不行的碧池。
“…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算了。”
“出卖身体也无所谓吗？”她捏扁了塑料的奶茶杯。
“抱歉。”握着手里温热的奶茶，我的内心却不住的散发着凉意。
“哥…”她低头盯着被挤压得溢出来的奶茶所弄脏的手，丢掉杯子之后嬉笑着朝我伸过来，“帮我舔干净吧。”
无礼吗？很无礼。能拒绝吗？做不到。低头含住了她带着奶茶香甜气息的手指，我一滴都不想浪费，因为我自己从来不会买奶茶喝的。我这时候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我是一条狗，被生活所圈养着的败犬。
从指尖，到掌根。混杂着咸味的奶茶并不好喝，但依然是我平常品尝不到的味道，所以一滴不剩的喝下了。妹妹为什么要我这么做？我不感兴趣，做就足够了。反抗二字，大概从来没有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
舔完之后我牵起她的手准备继续走，却被她用力甩开了。眼前长得与我十分相像的女孩颤抖着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我。“你为什么要做？”她握紧了拳头。
“是你说的。”就这么简单。
“那我让你去死你也去吗！”她在人行道上高喊着，引得旁边的行人纷纷侧目。
“大概…不行吧。”我清晰的听见了她不屑地啐了一口，“奶茶，我还没喝够。”
“奶茶这种东西想喝多少都可以啊，你给我活的像个人好不好！”我有预感她要开始摔东西了。
原来…我在她眼里根本不像个人啊。其实可以预料到吧？扭曲的我能活到现在才是奇迹。怪不得每月的生活费只有最低水准，能让我这个生命继续存在…就足够了吧？
“小影…”我徒劳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才发现这双手在阳光下也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哥…”她出乎意料的没有摔些什么，只是冲上来抱着我，护发素好闻的香味环绕着我们，“好好对待自己好吗？求求你。”
“…好。”真没办法啊，以后多接几位客人吧。
多接几位客人，并不是和那个人一样每周末都去他那边度过一整天和第二天的上午，而是简单的打零工。今天下午就可以。
一路无言的牵着小影走回家，我终于在进门之后能够脱掉让我浑身不自在的男装了。在妹妹面前袒露身体从来不是什么害羞的事，就像我在陌生男人面前也可以毫无羞耻的脱下底裤一样。羞耻这种东西，早就在童年被父亲碾碎了。
“哥～我想吃水果。”妹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来回晃着小腿，吸溜着口水看着我。
“好。”我拿出冰箱里仅剩的几个猕猴桃去厨房剥皮切开给她吃。水果这种东西，从来只有她吃。我只需要药店里几块钱一瓶的维生素片就足够了。虽然我过的很废物，但也要担当起一个哥哥的责任啊。小妹能够开心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嗯～哥哥张嘴，啊——”她接过我递过去的小保鲜盒之后先用牙签扎了一块猝不及防的塞进我嘴里。
酸甜的果肉在嘴里化开，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它在我嘴里，而不是小影嘴里。
“好吃吗？”她托着腮笑嘻嘻的问。
“嗯…还好。”上一次吃猕猴桃是多久了呢？我都快忘记它的味道了。
“那就都给你了。”她把盒子塞回到我手里。
“诶，不是你…”
“骗你的。”她嬉皮笑脸的打断我的话，“关心哥哥也是妹妹的职责啊。”
“谢谢。”我低头看着盒子里绿色不断渗出香甜汁液的果肉。
“说什么谢谢嘛，我出门咯，要好好在家照顾自己。”她下午有约会，之前是这么说的。
“嗯…能不回家的话，就不要回来吃了。”我不知道我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的这句话，只是有一瞬间我想痛快的哭一场。
“会回家吃饭的。”露出极为元气的笑容，她走出家门开始了名为约会的狩猎。
吃掉剩余的猕猴桃，甚至连汁水也舔干净之后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手机，物色着能买下我的下午的男人。就在我苦苦挑选的时候，那个电话打过来了。
“小楠？你今天没课吧，要不要来陪我？”是他。
“可以是可以…”
“五千。”他一眼看出了我在犹豫什么。
“好。”挂断电话，我盯着几乎塞满衣柜的衣服开始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