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黑黄色的隔离带围住了事发现场，几辆警车围在饭店门前，警灯闪烁，给周围的一切都染上触目惊心的红色。
“队长，现场勘察发现了这些衣物，初步分析应该是受害人在逃跑途中脱下的。”一身女警制服的萧时雨少校捧着一件风衣，以及帽子、手套等其他衣物。
身穿白色套装的“探员小队指挥”莉莉安娜微微颔首：“关于这一点，我手下的两位行动干员也都能证明——你们警方调取的监控录像不也大致如此吗？”
头戴橘黄色礼帽，身穿橘黄色风衣，腰系橘黄色皮带，胸前挂着警部证章的我点点头：“那么，受害人的生命体征呢？”
“目前受害者生命体征平稳，没有受伤流血迹象，仅仅是因为惊吓过度引发昏厥，过一会应该就会自己苏醒过来。”主治医师打扮的浅草诗音脖子一仰，轻甩脑后一束秀发，“潇君，你说我穿这身是不是很难看？”
“难看？不啊，很适合你哦。”我眯着眼睛欣赏浅草诗音上尉的医师装和初音爱丽丝中尉的护士服，“还有爱丽丝也是一样，这些衣服穿在你们身上都很合适啊！”
“耶！”
初音爱丽丝中尉像个兴奋的小孩，一蹦三尺高——尽管我个人认为这里的“像”完全可以删掉，或是替换成“是”这样的字眼。
将目光从浅草诗音上尉和初音爱丽丝中尉身上移开，我细细打量着十分钟前从天台坠下，现在依然昏迷不醒的少女。
“哎呀，居然这么大，怕是我的脸也可以放进去耶——杨潇哥哥，你不来看吗？”
戴着护士帽的初音爱丽丝中尉兴奋地抖开一团粉色的纺织物。少女一头紫银色的长发纷乱地披在担架上，香汗浸透了薄薄的春装，上衣纽扣被解开了一半，一条不厚的毛毯贴心而不走心地盖在了关键部位的肌肤上，可就是遮不住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对白面馒头。
“那个……爱丽丝，你还记得男女有别这句话吗？女孩子的贴身衣物是不能随便拿给别人看的……”我连忙转过头去，陪着笑脸纠正初音爱丽丝中尉的错误，“爱丽丝不是合格的改造战士吗，怎么连这种觉悟都没有嘞？记住，以后不要随便把自己的贴身衣物展示给别人看，更不用说那些本来就不是自己的！”
毫无征兆地，晓少将那幽灵一样无处不在的全息投影突然显现，披着医生或科学家穿的那种白色实验服：“Sir，亥伯龙号医疗急救单位的单人病房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支持设备已经就位，清场任务圆满完成！”
余兴节目结束了。我七手八脚脱下警部的大衣礼帽，换上几乎成为日常着装的标准作战服，身份牌翻面，露出特制的ID识别卡。正经事当然要正经对待，而穿着是否正式得体，也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环。
“蕾歌子退场了吗？可别像上次收押DEM的魔术师时那样，又闹出什么了不得的岔子来。”顺手将换下的衣服搭在手臂上，我悄悄问全权负责安排病房的晓少将。
晓少将冲我挤眉弄眼，显然胸有成竹：“放心吧，这次我把蕾歌子拉去训练室陪爱丽丝玩推条对决了，曲目是《Masters Over the Sky》《Galaxy Silvery Gospel》和《Heroes Come from Where Sun Rises》——你懂的，都是《Freedom Sky Defenders3》的过场CG主题曲。我选择相信她的偶像功底，如果这一疗法有效的话……至少我们短期内可以不用继续寻找新的矫正治疗方法了。”
对此我只得表示赞同。尽管远征舰队名义上的船员是我们第十三特别行动分队，但几乎所有的大小事务都让晓晓和千晓两个来历不明的AI带着一票圆滚滚的勤务机器人包圆了，以至于偌大的亥伯龙号上居然找不到半点需要人工参与的杂事。若不是体内残留的虚数能还在勉强维持，我感觉我的智商终有一天会下降，肌肉也会逐渐萎缩——据说这就是战前高度信息化、智能化社会下人类的进化趋势。感谢虚蚀和虚数能，感谢这个在启示录来临时轰然崩塌的世界，如果这个没有虚蚀的实数宇宙未来果真如此。
“THREE，TWO，ONE，GO！”
音乐响起。海拔高度三千米，碧蓝的天幕依然遥远，乳白的云海触手可及。我手握无线麦克风站在一架支离破碎，周围簇拥着一支战斗机中队的货机机翼一侧，对面是身穿黑白小礼服，偶像歌手装扮的梦华绮蕾歌子。就在这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坠毁可能的残骸上，我们展开了推条对决的第一阶段——创意来自某款音游，场景则来自一款射击游戏，BGM则是FSD3的《Masters Over the Sky》。推条对决可不仅仅是唱歌和推条这么简单——在摇摇欲坠，火花四溅的残破机翼上站稳身体需要极为优秀的平衡感和远超常人的勇气，尽管一灾难性场景只是晓少将通过脑波交互创造的虚拟世界。
想当年，我还在读中学的时候也有一副好嗓子。只可惜，现在的我音乐天赋已经大不如前，若不是占据了舞台的优势，落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蕾歌子抓住机会把控住舞台节奏的话。
嗯……然而，直到第一阶段过半，梦华绮蕾歌子都没有进入状态，仅仅只是在自己的回合勉强唱出音符，像个呆滞的机械木偶，还差点失足跌下半空。我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空虚与无聊，显然蕾歌子的消极情绪已经影响到了正在与她对唱的我。
“我说你这样不行啊！怎么一点干劲也没有？给我打起精神来啊！”我突然掏出几乎快要被遗忘格洛克19紧凑型手枪，抬手冲着蕾歌子脚下就是两枪，火星四溅，“这就是起始十人中排行第七的‘歌姬’的真正实力吗？这也太水了吧？拿出点王牌的样子，一天到晚摆个哭丧脸给谁看……”
“来呀！快冲着我，清空你的弹夹吧……”
看着高速旋转穿透稀薄大气的子弹差点就要打中自己，梦华绮蕾歌子不惊反喜，异常兴奋，更加卖力地唱跳起来，原本略占上风的进度条被瞬间压制——这才是改造战士实力天花板“起始十人”第七席应有的姿态和表现……如果她的表情能正常一点，没有那么夸张和扭曲就好了。
一曲终了，结果……完败。是我输了，败在了“歌姬”梦华绮蕾歌子手下。即使袭击空中运输队的幕后元凶，第一虚蚀中枢梅丽尔•玛奇利亚的记忆体半路杀出也没能挡住蕾歌子疯狂而凌厉的攻势——她就那样被梦华绮蕾歌子华丽而缭乱的歌声震得失去理智，一头从突击者级突变体身上栽了下去，掉进了东亚战区GDF最新实验性对虚蚀技术“虚数能中和领域”的试验场……然后以凡人之躯被GDF东方集群狠狠教训了一顿——那是全球防卫部队中对虚蚀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兵团，它的基干，GDF第七军经历过2033月面危机，见证了人类与虚蚀斗争历史的发端，这一点在整个GDF中可谓无出其右。
“我输了。你还真是个强得没边的怪物……不，你我这样的S级改造战士本来就已经能划入怪物的范畴。”我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晓晓退出虚拟系统，“S级改造战士的体质加上拟似虚蚀中枢的强化，居然能同时对抗并击败虚蚀中枢和拥有匹敌虚蚀中枢力量的S级改造战士……尽管因为自身权能的原因，梅丽尔小姐的单体战斗力并不是很强。”
“关于刚才的战斗，你就没有什么疑问吗？”
晓少将的声音悄悄拂过耳边，顺着鼓膜和听小骨钻进大脑。这声音很轻，轻到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
我顺理成章地甩给晓少将一张冷脸：“当然……我记得记忆体抽取技术是一年内战以后，第十虚蚀中枢降临前才立项，直到第十五虚蚀中枢被消灭才成熟的技术吧？那会第一虚蚀中枢的骨灰早就凉了吧？你们是从哪里搞来她的记忆体？别告诉我，委员会没收那颗价值一个师的核心就是因为她把自己的记忆和意识都存入了那颗倒霉的核心里！”
“当然不是——你以为才拿到医师执照的玛奇利亚小姐也能像活成了老怪物的海因斯教授那样在棺材板上仰卧起坐？别开玩笑了。更何况，强如起始十人排行第一的海因斯教授，最后也还不是因为过度自信，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彻底把自己玩凉了。”不知道为什么，回答我的不是晓少将，反而是分管武备系统的千晓。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嘲弄与鄙薄，也不知道是在针对我，还是在针对海因斯教授。
“算了，我们去看看那位误闯亥伯龙号禁区的不速之客吧……她应该很快就能苏醒过来。”我捡起地上的军帽戴回头上，抖一抖装饰大于实用的海军披风大衣，转身走出训练场。
一个圆头圆脑的医疗机器人用抓取手术刀的超精密机械手握住一面小红旗，像个导游似的走在我们面前，时不时还回过头来清点一遍人数……嗯，这个清点人数的动作很灵性嘛。
“啊！！！有鬼，有鬼呀！”
我们刚踏进医疗急救单位的大门，就看见身穿病号服的少女光着脚跳下床，缩在玻璃病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鬼？”我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几人。咲夏橙和咲夏橘两姐妹身披幻影骑士的紫白战袍和银色铠甲，身边总有晦暗不明的阴影环绕，水银色的眸子里除了冷漠和狂热别无他物；蕾歌子的脖子上戴着项圈，拴着一条锁住双手的漆黑锁链，另一头则被姐妹俩轮流牵着，跟在一身白衣，兜帽遮脸，手提镰刀的男人身后——好家伙，这不就是白死神带着自己的鬼骑士手下，拘着游荡在废弃饭店不愿离去的怨灵招摇过市吗？也难怪会被认成是鬼……
“退下吧。”我故意用低沉而有力的嗓音喝令“鬼骑士”和“怨灵”，扬起足够遮蔽视线的衣摆拂袖而去。
跟前几次一样，我们依然只是留在门口，换上了相对来说不那么阴森的“正常”服饰。
“嘿，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一分钟后，披着白大褂的我推门而入，橘橙双子穿着初音爱丽丝同款的护士服，拉着装满药品和医疗器材的手推车紧随其后，最后是套上病号服的梦华绮蕾歌子，被橘橙双子中相对和善的姐姐咲夏橙搀扶着走进病房，安置在旁边的床位。
“鬼……刚才有个死神带着两个手下出现了，还押着那个偶像小姐的怨灵！”长发少女正指手画脚地讲述着自己的遭遇，目光突然停滞，神色变得惊恐，“你们……你们就是刚才的那些鬼！”
“胡说！哪来的鬼！这一定是你的幻觉。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名叫梦华绮蕾歌子的病人，以前也是个很火的偶像来着……”咲夏橘呵斥道。
“也是……偶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