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瑟瑟发抖地看着周围的一片树林。
四下静悄悄的，所能够看见的，无非便是一群被白雪覆盖的树而已。
但是这给莱茵的感觉便是，好像随时会有人突然钻出来一般。
莱茵不由得开始四下到处翻找，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总之要赶快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
将马车内储物柜中的东西给翻得到处都是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很有质感的东西——人偶。
这便是出发之前莱茵死活求着霍华德要带着的金发赤瞳人偶。
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但面庞尤为精致，皮肤摸上去非常有质感，几乎跟真人没什么区别。
虽然处处散发着奇怪的感觉，但是这个人偶仍然能让莱茵感到比较安心。
终于找到了依靠物，感受着马车内热哄哄的暖气，莱茵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缩在马车角落，将腿曲起来，用双手环抱着腿，将人偶放在腿上。
“……”现在她发现自己很想睡觉了。
真的，太累了，这次旅行。
“如果现在睡下的话，应该不会做噩梦了吧…”莱茵迷迷糊糊地想着。
事情发生了好多。
哭的次数这么频繁，还真是第一次呢…那样的伤心，也是第一次。
莱茵突然回想起了最初来到普鲁士的那几天，虽然当地人的眼神有点奇怪，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游览。
他们会来到没有人迹的森林当中，在莱茵河欢快的歌声当中野炊，吃饱了，喝足了，就去打猎。
莱茵记得那天她只打到了一只蚱蜢，爱丽丝打到了三只野兔，霍华德则打到了几头鹿和一条身体长三米多，有大概碗那么粗的大蟒蛇，莉莉最厉害，她居然打到了一头熊！当时蛇和熊那可都把莱茵给吓得够呛呢…
“噗嗤”地一声，莱茵笑了出来。
“什么嘛…现在的话，来好几头熊我都能够干掉了呀！”莱茵想到了那天她使用过的“气流爆破”魔法。
将一颗厚七米的石头给轰碎，威力应该够大了吧…
莱茵顿时睡意全无，觉得一点不害怕了。
正这么想着，她便听见马车后传来了一点什么东西破碎掉的声音。
这声音很小，但是由于环境异常安静的缘故，还是被莱茵的耳朵给捕捉到了。
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后，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她机械地转过了头，慢慢地挪动身体，透过马车的窗子看向了后方…
心中的阳光与美好并没有停留多久，恐惧再次袭上心头。
莱茵感觉自己已然被黑暗笼罩了起来。
那种来自于心中的恐惧感。
全身寒毛直竖，犹如从高处坠落谷底的感受。
仿佛过去了好几分钟，莱茵才用正眼看到刚才声响所发出的地方。
然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的。
雪地仍然一片纯白，凌乱的树枝依旧搭着厚厚的雪，没有任何脚印出现，也没有出现任何其他的颜色。
明明没有什么东西出现在那里过。
但莱茵盯着那一处地方看了半天，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那里看。
被画上契约刻印的额头上已经有汗珠出现了，莱茵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当中，瞳孔亦已然极致地缩小了。
奇怪，马车里的温度明明没有那么高的…
“雪地里，没有任何其它的颜色…”莱茵喃喃道。
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霍华德布置下的防御术式，竟然毫无预兆地，被解除了！
就在刚才！从那一声玻璃碎掉似的声音响起开始。
“小姑娘…你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啊…”
冷不防地，嘶哑的声音从莱茵的身后响起。
莱茵似乎感觉到脖子旁边似乎有深深的吸气声，不由得浑身一颤。
她惨叫了一声，便猛地低下了头，用双手抱住了头，完全不敢回头看。
她不敢想象，如果回头，等待她的，会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嗯…”似乎很享受一般，又吸了一口。
“你…是…是谁？请离开这里！”莱茵的声音在打着颤，她的心灵此时和身体一样，都在恐惧的作用之下剧烈地颤抖着。
“我？我是谁不重要。”身后的声音好像笑了一下，说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闻我？”莱茵觉得很害怕。
“因为味道好啊！”身后的声音突然变兴奋了，回话道。
“我…我不好吃！请你离开！拜托了！”莱茵继续颤抖着说道。
“好吃？嗯…不是那个问题呢。我指的是你身上的魔力啊！”说完，莱茵突然感觉一张冰凉的，粗糙的手掌突然一下子按到了自己背上的正中央位置。
“啊！”莱茵惊地尖叫了一声。
“那…那…算我求您了，请您把手放下来，然后离开好吗，先生？”莱茵开始哀求了。
“唔…那可不行呢。”莱茵感觉背后的手掌突然开始朝上移动了，慢慢地，慢慢地移，一直到达背后对应着自己左胸的位置。
莱茵再次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
“请…请您把手放下来！”
“我是个赏金猎人，我的雇主给我的条件就是找到你，然后将你身体里的魔力抽干呢。”背后嘶哑声音的主人似乎并没有搭理莱茵的抗议。
“那…那我们可以支付你更多的钱！”
莱茵曾经在书上读到过，世界上有一种叫做赏金猎人的工作，只要给钱，他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你身上有钱吗？”赏金猎人反问道。
“我…”莱茵一时语塞。
“啊…你当然没有，我知道的。刚才和半人马的战斗我也看到了，你父亲是个很强的法师呢，我这个小小的盗贼要是碰上了他，死定了吧？要是你父亲和那个怪力女回来，即使我挟持了你，要想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干掉我，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莱茵听到了身后有“噌”地拔剑声音，心中“咯噔”地剧烈一跳后，便仿佛停止了跳动一般。
“诶？”
“所以，这把短剑是专门拿来抽取法师的魔力的，方法就是像这样——”
身后突然传来了冰凉刺骨的感受，就在左胸的后面，尖尖的，一股疼痛同样从身后传来。
“贯穿目标的心脏。”
莱茵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几秒钟之后，这把剑就将贯穿自己的心脏，自己将会在剧烈的痛苦当中死去。
“不…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莱茵颤抖着哀求道，她的手仍然抱着脑袋，但已经止不住颤抖。
“放过你？不行。那样的话我会被雇主弄死的。”身后的声音好像自嘲般笑了笑。
“求求你…不要…”莱茵的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啪嗒啪嗒地滴落在了马车木质的板子上，将颜色染成深色。
但是，不久之后，这颜色会不会被染成鲜红的血色呢？
死掉后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没有温暖的太阳，没有月亮，没有叮咚作响的泉水，没有欢声歌唱的鸟儿，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莉莉，有的只是无尽的阴暗与灰色的游魂。
传说人死掉之后，灵魂会从人界“中庭”流到世界树下方的“死人之国”尼伯龙根去。
“不…我不要去那个地方…”莱茵哭出声来了，对生的渴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死亡很可怕的，真的。
尤其是当亲身面对的时候。
“……”
看到这样的反应，身后的家伙似乎是犹豫了一段时间。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莱茵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重复这样的话了。
似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身后才终于传出了声音。
“对不起，我同样需要钱来救我的女儿。”
说出这句话后，身后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苍老，嘶哑了。
莱茵的右肩忽然被用力地抓住，随即便感到身后那股尖刺的感觉一下子变得明显。
猛然地，身后的家伙好像是才刚刚下了决心一般，将左手抓着的利刃朝前方用尽全力地捅去。
“不要！！！！！”
莱茵绝望而又撕心裂肺的声音。
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身后的刀刃先是划破了背上的皮肤，然后一下子扎了进来。
冰凉的感觉瞬间没入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直蔓延向全身。
血，在迅速地从体内流出。
莱茵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过了一秒后，冰冷的东西仿佛遇到了什么阻碍，稍稍停止了一下前进，随即——
猛地向前一冲！
“啊啊啊啊啊啊啊！”莱茵的尖叫声恍若瞬间冲出了这片森林。
莱茵已经没办法想象刚才刀刃遇到的阻碍是自己身体内的骨头还是心脏的肌肉了。
剧痛！剧痛！
剜心的剧痛！
这痛是一阵一阵的，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痛一次，并且变得越来越痛！
意识正在模糊，痛觉亦似乎由此稍稍减缓了一些。
恍惚间，莱茵似乎能够看到自己左前胸原本白色的衣服漫出了一点别的颜色。
鲜艳的血红色，先是只有一点，随即犹如盛放的红蔷薇一般，迅速蔓延了开来，一下子将自己半边身体都给染成了血红色。
胸前猛地一突起，亮着白色光芒的剑刃从其中钻了出来。
血，犹如泉水一般从莱茵的嘴巴里，背后，胸前流了出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身体内的魔力…
同样在迅速地流逝。
以心脏为中心，正在迅速地朝刀刃汇聚而去，然后流出。
“请…停下来…”莱茵的声音已然细若游蚊。
同样也气若游丝的她，已经没什么时间再去思考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要啊…
还不想…还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救命…
救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