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行人和他们擦肩而过都吓了一跳。
大哥哥抱着小萝莉，画面本该温馨美好，但两人面上俱苦大仇深，像准备去讨债的高利贷黑道。
一个苦恼世界规则，一个苦恼粮食分配。
他们右转，正好经过建造光明神殿的广场，因为这些不明的黑雨，这些天来建造的信徒已经少了许多，今天却聚集不少人，对着一张刚新贴出来的布告讨论，显得十分热闹。
“里昂神官说这场雨是神对信徒的试炼……愿意在这种困境下继续工作的人，神殿方将给予之前三倍的信仰值奖赏？”
“这听起来不错，做一天顶别人三天，这样我家这个月也有机会挤进被祭司治疗的名单内了。”
“要我说之前那些就是胆小鬼，这场雨啥事没有，神官大人都说了无事，他们偏要说这场雨有问题。”
“可是……真的有人病了啊？”
“病的那些人本来就病了吧！你看我，除了身上多些奇怪的斑点，啥也没有，去去，你们不要这机会给我，我肯定要来。”说话的人声音洪亮，在黑雨中也不打伞，甩着膀子秀肌肉，赫然是先前闹事的黑胡子，伸手把那些小声反驳的人粗暴一推，让人摔在地上，直接在大雨中走上前扛起砖石。
刚走两步，就见不远处有一大一小撑伞看着自己。
黑胡子双腿一凉，脑门发疼，惊恐的瞳孔放大，刚才的气势灭了大半。
伊丽叶一手抱着面包纸袋，一手不自主的圈上伊斯的脖颈，软软的小身子蜷缩靠的更紧，像只小奶猫躲在主人怀里寻求庇护。
伊斯喜欢萝莉……呸，伊斯喜欢猫。
没手可以摸摸她的脑袋，他只能话语安慰。
“没事，有我在这里。”
而且轮不到再砸脑门一次，他就要完蛋了。
雨水是诅咒的实体，减少与诅咒的直接接触，可以延缓诅咒侵蚀的速度，如果只是初级程度，不碰触就没事，但诅咒升阶之后，不触碰也能对人产生影响，黑胡子直接曝露在雨水中，那不用两三天诅咒就能完全侵蚀。
确实有些人类体质对诅咒的耐性程度高点，那也就仅仅是高点，了不起延缓五六天。
黑胡子夹着双腿直冒冷汗，直到看见对方离开才能喘气，喘了两下想起工作，忙要扛起砖石，刚刚能轻而易举拿起的砖石却因手脚发软，一动不动。
伊丽叶攀着伊斯肩头露出一双绿眼看向告示方向，然后又缩回来。
三倍的信仰值奖赏……
“你想去？”
“我想把妈妈的病治好。”伊丽叶靠在伊斯左肩上，声音闷闷的。
“妈妈是很优秀的医生，也治不好自己的病，但大家说神官和祭司可以。”
伊斯一言不发。
哪怕光明神殿最高级的圣司祭也治不好诺娜的天病。
他们无法干预另一位神下的咒。
大陆七神之间，能力均等，谁也压不倒谁，真要论有能力治好诺娜的只有高于七神的存在……就是魔王本王。伊斯不能治愈，但天病本身也不是病，是一种咒，那身为魔王的他自然可破。
只是他有疑虑。
“如果你妈妈病好了，是被祭司治好的，你会想要成为祭司吗？”
伊丽叶坚定摇头。
“不，祭司都要在神殿里修行，几年见不到妈妈一面，我想一直和妈妈在一起。”
得，还是个妈宝。
剧情到此很明显，诺娜的病是个重要引子，让伊丽叶和光明神殿扯上关系，甚至很可能伊丽叶成为祭司都是为了救诺娜的命，但他可以肯定的说，即便是上回加入勇者队伍的伊丽叶，都没能救回诺娜的命。
原因有二
第一、诺娜的药只延缓天病恶化速度，但并不能治愈，遂伊丽叶加入光明神殿就是为了寻求彻底治愈的方法，
第二、伊丽叶进王城第三年就认祖归宗，回归金斯顿家族，按照她和诺娜的亲近程度，没可能轻易接受一个陌生的亲生父亲……诺娜恐怕是在伊丽叶前往王都第一或第二年去世的。
发现了关键，想推动伊丽叶按着他想要的目标走甚至不用这么麻烦。
派纳兰德或随便谁都好，去暗杀诺娜，然后留下魔王干的证据，让伊丽叶因对魔王的仇恨加入光明神殿，粗暴又简单。
伊斯眼里带着一分凉薄两分冷酷三分邪魅四分暴戾看向伊丽叶。
小萝莉不懂，眨巴着绿色大眼看着他，眼里全是信任。
一秒……
两秒…………
伊斯叹气别开脸。
艹，做不到啊！
做得到的是禽兽，他承认自己是禽兽不如！
“怎么了？伊斯先生？”
“没有，我只是觉得想跟妈妈一直在一起，也挺好的，那你以后也想当个医生吗？”女药师也不是不能加入勇者队伍……或者他可以换个方向思考。
“我想啊……”伊丽叶小小声的说。
“想成为医生，可是妈妈从来不肯教我，她说她希望我不要当医生。我曾经想过，如果妈妈不要我当医生，我又想治好妈妈的病，是不是该去当祭司？”
伊斯闻言一挑眉，内心搓搓手。
嗯？这就对了！
“可是我讨厌祭司，伊斯先生，我只偷偷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因为伊斯先生是外地来的，和大家都不一样。”伊丽叶贴着耳朵小声说话，气息吹得伊斯耳朵发暖，伊斯有点儿心猿意马，但十年起步最高死刑的道德底线束缚他。
“不管神官还是祭司，他们都只喜欢对那些贵族大人笑。他们对我或妈妈，都只是嘴巴笑，眼睛里没有笑，妈妈总是说医生不能选择病人，可是祭司却能选择信徒治疗，里昂神官说妈妈是异教徒，医生是不好的，把我们赶到贫民区去，但在那之前，妈妈救过的人明明比里昂神官多那么多！只是因为妈妈救得不是贵族大人们，贵族大人们都站在里昂神官那边，他们都说诺娜妈妈有罪，所以妈妈有罪，伊斯先生，我觉得妈妈没有罪！我不服，所以我讨厌他们——”
像是憋很久了，伊丽叶一股脑儿说着，停不下来。
“我也讨厌那些以前来拜托妈妈的病人，他们以前都笑着对妈妈道谢，可是神官一说妈妈有罪，他们就又都说妈妈有罪，拿石头砸妈妈，我好生气好生气，早知道以前就不要帮他们，可是每次我这么说，诺娜妈妈就要打我……但不管妈妈怎么责备我，让我体谅他们，这只是她医生的本分，我就是没办法，我好愤怒！！”
嫩嫩的声音倏然拔高，尖的像是一只小鸟死前的悲鸣。
“我甚至希望他们都死掉算了！”
雨停了，伊斯收伞望着天空，能清晰感觉到伊丽叶贴着他的肩膀抽噎。
“可是我从来不敢，从来不敢这么想，大家都说诅咒别人会报应在自己身上，我不怕自己受到报应，但我怕妈妈被我连累，所以我一直一直不敢说，我不敢想……”
伊斯用空出来的手轻拍她的小脑袋，发丝很软很细，蓬蓬的像是小猫。
上辈子的伊丽叶，也是这样吧？
抱着满腔愤怒，却按照他排好的剧情，没有选择的成为了光明祭司，诺娜离开了她，而她再也不像现在这样笑了，她不是冰山美人面瘫脸，而是她身边再也没有可以使她像诺娜那样爱着的人。
哪怕是在光明神底下，她也不是真正虔诚的信仰。
只是因为拥有了过大的能力，而背上了拯救世界的责任。
伊斯深深吐气。
所以说走剧情不要走心，走心就走不动剧情。
等伊丽叶平静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他们回到贫民区时，发现诺娜原先在街道口的老乞丐被诺娜带了回来，躺在地毯上微弱呻吟，身上斑点扩大的像个铜版大小的黑点，一块块的触目惊心，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诺娜说，想把城里这怪病给治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