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从两人高的落地窗照进，已是夕阳余晖。
破损的薄纱在脚边落成圈，波浪长发被覆而下，称的肌肤越发雪白，但并不会让人想到柔软滑顺的触感，因长年的锻炼，线条分明紧致，肌肤反而呈现一种果冻般的健康光泽。
炎娜一手拿过，发现新衣之下连内衣都备齐。
魔宫的管家倒是很细心。
以往都不知道温特家的人还有伺候的天分。
她伸手到后背解开，又弯腰屈腿褪下，身上最后的遮蔽物落地，但她并没有急着穿上衣裳，反而在窗前抱胸沉思起来。
“感谢炎娜校长莅临指点魔宫护卫小菜龙，先替丁格谢过了。”
话说得漂亮，滴水不漏。
本来平手这件事对炎娜是极失面子的，伊斯一句话，直把这句话定调为“同族指点”，那么在同族指点中不下狠手，传出去也并不为过。
“陛下，挺聪明的。”
“炎娜将军可别这么说，聪明人往往死的早。炎娜将军的衣服破了，本王已让人备妥，还请一换，诸位都辛苦了，晚上魔宫设宴，要好好庆祝。”
同样离开结界的魔界幼童们原地欢呼，有几个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激的实战演练而兴奋地说个不停，但因为各说各的，每个都在尽力表达自己，没人想听别人说的，现场变得十分混乱。丁格被烧成焦黑人型，被闪着红光的救护魔车抬走，在担架上还不忘从伤口中颤颤巍巍长出一朵孱弱蔷薇，啵地开花。
也算是用最后力气表达了他的快乐。
无伤的伊丽叶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
炎娜看着他们，并不做声。
直至现在，她才在落地窗前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呢？”
战场上，不存在弱者的生存权利，他们的生存权利是强者施舍的。
同样的时间精力花在一个有潜力的强者身上，比花在一群弱者身上能换回的价值大多。炎娜属于中立派，不会践踏弱者，也不会去拯救，只任其自生自灭。而伊斯对弱势幼童的所作所为，令她费解。
她突然有点好奇这问题的答案。
●○
“魔药官诊断，龙燄烧伤很严重，丁格胸口甚至有道伤深及肺腑，只差一步就到心脏，如果不是炎娜将军当机立断停手，陛下今晚的晚餐就能加一道烤龙心佐餐。”
起居室内，伊斯听着报告，对纳兰德的黑色幽默不予理睬。
“那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魔药官说快则半月，慢则一月。”
伊斯嗯了声，全身陷入天鹅绒沙发，又再次回到他最爱的葛优瘫。
但与往常闲散不同，此次他面无表情。
“陛下这次的计划很成功，四环相扣，无一算漏，恭喜陛下。”
错了，不是四件套，这是五件套计划。
第一、让丁格突破心理障碍，认知自己的极限远比想象中更高。
第二、让伊丽叶学着对战场与敌人心里判断。
第三、希望小学幼童们得到一次难得的BOSS等级实战经验。
前三者很容易看出。
第四是对炎娜个性的判断，她骄傲却不屑于滥杀无辜，不会对魔界幼童或者丁格下死手。
这一点他无法完全保证，所以才在场外全程观看，为的就是在第一时间阻止意外。幸而是成功的。
第五点，也是最深的，他想试探炎娜对伊丽叶产生兴趣的原因，是一时兴起，还是别有所图。
如果当时炎娜选择扔下丁格直接去追伊丽叶，硬要说，并不是全无机会，但她不惜以丁格的性命要挟让伊丽叶回头，做到这种地步，不是一时兴起。
可以简单的设想为炎娜不服输，对于到手的玩具不肯放手，但以此推测，丁格受的伤未免太重；伊斯不得不做另一个假设——炎娜就是冲着伊丽叶来，对伊丽叶另有所图，只是没有重要到足以让她牺牲丁格。
伊斯认为原因偏向后者。
在晚宴中有机会套出答案吗？
●○
“这只鸡是我的！”
“不，是我的！”
“啊哈，这个肉好好吃！”
“真的，我也来一口。”
“不给不给，都是我的！你的鼻涕好脏，你不要过来啊——”
“哇！你们看，莱丝竟然边睡边吃！
晚宴桌上摆满食物，孩童们经过一场实战，早已饥肠辘辘，刚开始还知道拘谨坐着，等食物上了以后立刻忘形，你争我抢，差点大打出手，有些半个身子都攀到桌上，两手拿着食物往嘴里猛塞。
这凶猛吃相让伊斯看得一愣。
是不是希望小学的营养午餐很难吃，瞧把孩子饿的。
以前食堂内也不是没出现黑暗料理，什么西红柿炒香蕉，橘子炖排骨。
永远不要低估了食堂大妈的想象力
炎娜和伊斯各据长桌两边，伊丽叶坐在伊斯左手边，因为桌子太远，孩童又吵杂，除了最开始的寒暄，他们都是各自安静进食。
伊斯想要借机套话的计划也搁浅。
他思索着机会，炎娜已经抹嘴起身。
她不喜欢与吵杂的弱者共食。
“谢谢陛下，晚餐很美味。”
听语气倒觉得这菜里八成盐放多了，因为她态度挺淡。
“炎娜将军难得来，本王还有好些话想和炎娜将军聊聊，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一个满含笑意，一个高傲不羁，颇有谍对谍的意味。
“既然是陛下邀请，有何不可？”
伊斯起身走过去，手心向上，一手背在身后，以绅士礼仪偏头微笑。
他笑起来特别温和，显得人畜无害。
炎娜盯着他两秒，突然展唇一笑，艳丽不可方物，笑中还带着一种勾人野性，红唇一撇，很是不驯，就连刚刚才见过她屠龙不手软，砍人一刀斩的伊斯都为之动摇。
若知道是这种艳龙，天下男人都会对担任龙骑士趋之若鹜。
“炎娜将军应该多笑，敌人都会自己伸头挨刀。”
炎娜瞟他一眼，走动间项链与耳环上的硕大红宝石闪闪发光，与她的眼眸发色辉映，特别是项链最大那颗宝石，垂坠在深沟之上，引人下探。
看人胸部说话是礼貌的一种吧？
“陛下应该少笑。”
“为什么？”
“笑得很令人讨厌，我就想砍你脑袋。”
“也不错，如果能被炎娜将军拿着，我的脑袋可能比在我脖子上有价值。”
伊斯嬉皮笑脸，四两拨千斤的面对死亡威胁。两人笑语晏晏，说话轻细，旁人听不清，只能望着他们背影离去。
有个黑发孩童摸下巴，状似沉思。
“我知道他们要干嘛，妈妈说，一男一女进房就是生命和谐之旅。”
伊丽叶不知何时抬起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